“晦气?妈的!那两个唐狗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密信!还知道崔将军的大计!不抓住他们,大帅怪罪下来,你我都得被点了天灯!”另一个声音凶狠地反驳。
“撬开看看!说不定就躲在里面装死!”胡人首领粗嘎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裴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听到了铁器插入棺盖缝隙的刺耳摩擦声!是撬棍!
吱嘎——!
令人牙酸的木头撕裂声响起!棺盖被撬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昏沉的天光混合着冰冷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刺得裴旻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完了!暴露了!
就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
“住手!”一声威严的断喝猛地从灵武城头方向传来!如同惊雷炸响!
河滩上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裴旻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看到了!一支通体漆黑、缠绕金纹、如同毒龙般狰狞的重型弩箭(床弩箭矢),正稳稳地架在城头垛口!粗如儿臂的箭杆散发着森然杀气!巨大的三棱精钢箭镞在昏沉天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正冷冷地指向……河滩上那群围在棺材边的胡人和叛军!
弩箭之后,是一个披着明光铠、头盔上红缨烈烈如火的身影。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和冰冷的杀意!
“灵武城下,岂容尔等宵小放肆!”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金铁交鸣,“再敢靠近河岸一步,此箭——便是尔等下场!”
威胁!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威胁!
那巨大的弩箭,足以将人连同战马一起钉穿在地!其威慑力,远非寻常弓箭可比!
胡人首领和叛军士兵们僵住了。他们看着那指向自己的、代表着绝对毁灭力量的巨大箭镞,脸上充满了惊怒、不甘,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凶悍如他们,也不得不低头。
“……走!”胡人首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充满怨毒的字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口棺材,又极其不甘地望了一眼城头那巨大的弩箭,猛地一挥手。
脚步声和咒骂声渐渐远去。胡人和叛军的身影,在风雪中不甘地退却,消失在河滩远处。
危机……暂时解除了?
裴旻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但身体依旧僵硬地蜷缩在冰冷的棺材里。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城头的弩箭缓缓移开了方向,但那种被无数双眼睛冷冷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灵武,近在咫尺,却又如同隔着一道无形的、充满猜忌和杀意的天堑!
就在这时,旁边阿芜藏身的那口棺材里,传来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
笃、笃、笃。
三下短促,两下绵长。是约定的暗号——暂时安全,等待机会。
裴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冰冷的棺壁紧贴着他的身体,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真实。袖中的密信依旧滚烫。裴敦复……阿芜……血债……无数混乱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在脑中撕咬。
他需要时间!需要思考!需要……活下去!
时间在冰冷的黑暗和浓烈的桐油味中,粘稠而缓慢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河滩上的风声,远处灵武城头隐约的刁斗声,甚至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被这狭小的空间无限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呜的风声如同鬼哭,从棺材板的缝隙里钻进来。
突然,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河滩的寂静!不是零散的叛军或胡人,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裴旻的心猛地一紧!全身肌肉再次绷紧!是灵武城里的守军?!
脚步声在他们藏身的棺材附近停下。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响起:
“搜!仔细点!所有可疑之物,包括这几口棺材,全部带回城中!严加查验!”
“喏!”士兵们齐声应答。
紧接着,是士兵们散开搜索的脚步声,翻动残骸的声音。
裴旻的心沉了下去。带回城中查验?那和落入叛军手中有什么区别?一旦开棺……
“头儿,这几口棺材……”一个士兵的声音靠近了裴旻藏身的棺材。
“一起带走!”那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裴旻听到了绳索捆缚棺材的声音!听到了士兵们发力抬动棺材的号子声!
他藏身的棺材猛地一晃!随即被抬离了地面!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随着抬动而晃动、碰撞!腐朽的棺板发出不堪重负的**!
被发现了?还是要被当做可疑物品处理掉?裴旻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匕首再次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棺材被抬着移动。颠簸。晃动。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移动的、被雪覆盖的河滩景象,然后是……灵武城那巨大、厚重、布满防御工事的城门在缓缓打开!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是生路?还是……通往另一个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