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无窗,只点一盏铜灯,火舌被冰鼎压得抬不起头。
信德王坐在榻沿,掌心托着那支刚离石缝的千年血参。
参体赤红,粗若婴臂,根须间还沾着雪线黑泥,一沾热雾,竟发出"嗤"的细哭,似怨似啼。
寒意顺着他掌纹攀爬,所过之处,毛孔瞬间收紧,汗毛根根倒竖。
"咔——"极轻一声,他指甲边缘竟结出一圈白霜,像初冬湖面初绽的冰花。
医官跪地剪开貂裘,发现里层衣襟也被冷汗浸透,却触手冰凉,仿佛刚从冰窖里捞出。
绿绮被锁在对面榻,乌发铺席,汗湿成缕。毒火攻心,她肤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却在看见信德王唇色时,眼底闪过一丝怔忡——
那唇,紫得发乌,像被冻伤的野梅子。
"你……"她声音嘶哑,尚未开口,信德王已抬手,把血参递到药炉上。
炉火"轰"地一声,被参汁溅得暗红,却压不住室内翻涌的寒气。
血参在滚水里尖叫,似雪豹落陷阱,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冷。
信德王端坐不动,貂毛却被无形冷风吹得根根倒竖,像黑夜里炸开的刺猬。
他腕上旧伤重新裂开,血才渗出,便被寒气凝成赤色冰珠,"哒"地落在脚边,滚成一地朱砂。
绿绮毒火攻心,浑身滚烫,却被这寒气一逼,竟打起了寒颤:
"咯……咯咯……"牙关相撞,像碎瓷互击。
信德王伸手扶她,掌心冷得发蓝,才触到她皮肤,便"嗤"地冒出一缕白雾——
霜与火相遇,像冬夜碰碎熔炉,冰火交噬,痛得绿绮弓背痉挛。
她嘴角渗出血丝,血珠刚落,便被寒气凝成红冰,"叮"地碎在榻边。
信德王眼底血丝纵横,却固执地把药碗抵到她唇边,声音低哑:
"喝。"
那嗓音像被冰碴割过,带着血腥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狠劲。
一碗参汁入喉,绿绮寒颤稍缓,信德王却猛地俯身,一口黑血喷在貂裘领口——
血才落地,便"咔啦"结成冰渣,像一地碎墨。
医官惊惧,颤声禀道:
"王。。。王体寒毒未清,又染血参阴煞,恐。。。恐有性命之忧!"
信德王抬手,制止他再说,指尖却已被霜花覆盖,指节僵硬得如同冰雕。
他抬眼,望向榻上渐趋平静的绿绮,眼底血丝缓缓褪去,竟浮出一丝极淡的笑:"无妨。"
阿力上前扶他,指尖沾了血,惊觉那血竟温得发烫——
是雪线寒气也压不住的灼心。
信德王挥手甩开,话未落,他身形一晃,膝头重重砸地,青石板上"咚"一声闷响,像某根看不见的骨头,终于断了。
剪开衣袖,腕间伤口深可见骨,石屑与血痂搅在一起,医官倒吸凉气,却听王哑声笑:
"小伤……比不得她万蚁噬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