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都好像老了十几岁,不吃不喝,似乎想这样为自己赎罪。
即便这远不是她的错。
程瑞芳等人看得心急如焚,不得已联系了魏特琳在联合基督传教士工会的舒兹小姐,来接她回美国治病。
同当初拉贝离开中国时一样,真正了解华小姐的中国人,没有不爱她的。
金女大前跪满了受过恩惠的女学生和难民,她们痛哭流涕地送别心中的姐姐、母亲、老师,一位真正拥有美丽灵魂的人。
可精神遭遇重创的魏特琳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她木然地冲大家摆手,像一具行尸走肉。
1941年5月14号,魏特琳已经返回美国一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的PTSD有所好转时,她在印第安纳州的公寓中打开煤气自杀了。
自杀前,她最后一次翻开自己的日记,写下遗书和遗嘱:
我在中国的传道失败了,与其备受精神的折磨,不如一死了之。
如果有来生,我还是要为中国人服务,中国是我的家。(注1)
另外,请把我在沪上银行里存的七百一十元,连同去年买的七亩土地都捐给金女大。
魏特琳坐在窗前,皎洁明媚的月亮,挂在这片历史的天空,叫她想起了挚爱的金陵。
那年的金陵,月光也曾这样明亮,却照不亮满城的血火。
她想起金女大的校园,月光下,女学生们围坐在草坪上,轻声唱着圣歌,歌声清澈,像一缕微弱的希望,在黑暗中摇曳。
她想起程瑞芳,那个总是风风火火的舍监,在月夜里悄悄给她塞一块桂花糖:“华小姐,你也该歇歇了。”
她想起那些被日军拖走的女孩们,月光映在她们惊恐的脸上,泪水像珍珠般滚落,却无人能救。
她想起自己跪在礼拜堂前,仰头质问上帝,为何让这样的苦难降临在无辜的人身上,而不去惩罚那些畜生一样的东西。
这位深爱着中华的华小姐,无限怀恋地触摸着自己同程瑞芳、陈斐然的合照。
她吻了吻照片,在遗书上写下绝笔,也是此生最后一次祷告——
金陵永生。
电影宫内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所有人泪眼模糊地看着镜头转场。
密歇根州雪柏德镇,“金陵永生”出现在了魏特琳的墓碑上。
机位角度调整,张纯如对着墓碑鞠躬,柔声道:“华小姐,金陵永生。”
康复的张纯如转身离开,高跟鞋碾碎积雪,每一步都在寂静中凿穿了脚底的坚冰。
合成动画的光影在她周身流动,黑暗具象成1937年金陵城的断壁残垣。
她行走的姿态让柏林电影宫的观众屏息,仿佛不是走入黑暗,而是将黑暗劈开。
再次出现镜头前的,已经是PBS辩论的现场了。
没有任何开场,张纯如和齐藤邦彦的直面瞬间被呈现在观众眼前。
特写镜头从模糊到清晰,聚焦在刘伊妃饰演的张纯如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演播厅刺眼的顶灯在她眼中凝成两点寒星,摄像机红灯像血滴般闪烁。
扮演者刘伊妃的一镜到底开始了。
主持人法恩斯沃思引入辩论焦点:“两个月前,韩国总统拜访日苯,首相小渊惠叁发表了—份书面声明,对日军占领朝鲜时的所作所为表示道歉。”
“几周后种花家领导人访日,贵方却仅对侵华行径作口头道歉,没有书面声明,这令全世界的华人都非常愤怒。”
“先请齐藤先生解释双重标准的原因。”
“书面口头没有区别,不存在双重标准。”齐藤邦彦风度翩翩地整理着领带,嘴角挂着程式化微笑。
但此刻在普通观众眼里已经和欺骗魏特琳的福田没有区别。
张纯如抬起眼帘,声音清冷而坚定:“如果口头与书面道歉真如齐藤先生所言毫无区别,为何日苯拒绝给予中国同样的诚意?”
她将日记推向镜头:“三十万亡灵需要的不只是外交辞令,而是白纸黑字的忏悔,就像拉贝记录日军暴行时,每一个德文字母都不曾潦草。”
镜头给到《拉贝日记》特写:1937年12月16日,安全区外堆积着上千具平民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