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杯被撞翻,褐色的茶渍在睡裤上洇开,变成了蔓延的污血。
张纯如盯着那片污渍,突然想起《魏特琳日记》里那个被刺刀挑起的女婴。
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叠,而她似乎要被被困在永恒的噩梦里,连尖叫的权利都被剥夺。
张纯如的母亲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纯如!”
华裔女作家心如死灰地抬头,对母亲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眼角蓄积的泪水簌簌掉落。
中国女演员的精湛演技让现场所有人看地暗暗心惊,但联想到刘伊妃本人曾经真的罹患失语,又不免感慨一句天道酬勤。
张纯如一家陷入了绝望。
还剩三个星期就要对敌齐藤邦彦,如之奈何?
华裔女作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静静地待了一个下午,为了不叫家人担心,再推门出来时已经面带着微笑了。
张纯如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丈夫和父母:
即便不能讲话,我还有笔,还有你们,我甚至可以现在就学手语。
不要担心,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翻开手记写了两句话鼓励、开导自己,却看得观众们心绪沸腾——
声音可以被夺走,但思想不会。
话语可以被扼杀,但真相不会。
张纯如返身到书架边上,想了想翻开了自己第一次复印的那版《魏特琳日记》。
她想要从这位伟大、善良的女性身上寻找力量破局。
窗外,夜色如墨。
屋内,一盏孤灯,一支笔,一个倔强的灵魂。
依旧是通过近似场景的转场,时间来到了1940年4月初,魏特琳也正坐在一盏孤灯下。
这一幕叫观众们看得有些依依不舍。
像拉贝一样,又一个可亲的历史人物要在电影中杀青了。
程瑞芳推门进来,声音急切:“华小姐!有女学生要跳楼,你快去看看,已经有人去拉她了!”
已经年过半百的魏特琳一句话也没有讲,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老姐妹出门。
从1937开始,经年累月的劳累和营养匮乏,叫她的身体已经有些独木难支了。
魏特琳在站在中央楼下,看着三楼的李美如跨坐在窗口:“美如!你发什么疯!快下来!”
这位华小姐此刻还没意识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李美如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骗子!你这个洋婆子!你不配叫华小姐!”
不知是情绪过于激动,还是信任崩塌一心求死,李美如在一片尖叫中坠落,以头抢地,当场气绝。
魏特琳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更令她刺痛的是李美如自尽前的话——
你不配叫华小姐。
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称呼啊!
镜头转到魏特琳的办公室,程瑞芳带来一个女学生,这才为她和银幕前的观众解惑。
1940年4月,汪伪政府控制下的《紫金山晚报》刊登了一篇题为《真正的罪犯》的文章,指控魏特琳“将21名中国女性交给日军”,并称她为“人贩子”和“叛徒”。
这一指控源于1937年冬夜的一次特殊事件:日军要求魏特琳从难民中挑选100名妓女,否则将强行掳走良家妇女。
观众们看得背后冷汗直冒,这不正是福田诓骗她的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原来,占据了金陵的的汪伪政权正强迫金女大登记注册,要求其使用伪政府教材并接受监管。
但魏特琳以“保护教育独立性”为由拖延,引发伪政权不满,才有了这一出毒计。
毒计把华小姐击垮了。
她无法面对死去的李美如,因为那一晚被掳走再也没有回来的21个风尘女子中,就有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