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坳的雪粒子打在嬴轩的玄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他捏着染血的布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贤王、右谷蠡王,加上娄南的王庭骑兵,三路共计十五万,比预计的多出三万。
臧塔。他转身时披风扬起,露出腰间那柄未出鞘的青铜剑,传我将令:前军卸甲,后军弃粮,所有辎重车辕砍断,铠甲兵器全撒在追击路上。
臧塔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却见嬴轩抬手指向东南方。
那里的尘烟已漫过半边天,混着雪粒凝成灰黑色的云:娄南能在漠北踩着兄弟的骨头坐上大单于之位,必是多疑的狼。
我们溃得太整齐,他反而不敢追。他指尖划过甲胄上的冰棱,要溃得慌乱些,溃得贪生怕死些——让他闻见血腥,就以为是到了嘴边的肉。
帐外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一名浑身沾着冰碴的骑军滚鞍下马,膝盖砸在雪地上:公子!
匈奴前队已过黑杨林,距我军后队不足十里!
嬴轩摘下头盔,任由雪花落满发间。
他望着那骑军冻得发紫的脸,突然笑了:传信给章邯部,开闸时间提前半个时辰。
娄南的马蹄踏碎了三具秦军的铠甲。
那些本该插在地上的长戈东倒西歪,锈迹斑斑的盾牌半埋在雪里,连箭壶都敞着口,箭簇在雪光里闪着冷光——这溃军溃得太假了。
大单于!右侧传来呼喝,左骨都侯的坐骑挤到他身边,看那些车辙!
装粮的袋子破了,黍米撒了一路!他脸上的刀疤因兴奋而扭曲,秦军怕我们追,连粮食都不要了!
娄南眯起眼。
确实,雪地上散落着金黄的黍粒,还有几枚铜钱滚进雪堆,反射着刺目的光。
他的狼图腾皮靴碾过一枚五铢钱,铜钱陷进雪里,却在雪面压出个清晰的圆痕——这钱太新了,新得不像从溃兵怀里掉出来的。
大单于!又有骑兵呼啸着掠过,马背上挂着半副青铜甲,末将捡了副护心镜!
秦人的甲片比我们的厚!
还有酒!另一人举着个陶瓮,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淌,瓮上刻着!
草原上的哄闹声像炸开的马蜂窝。
原本整齐的骑兵队开始松散,有人勒住马弯腰捡钱,有人跳下马抢酒瓮,甚至有两个小部落的首领为了半副铠甲挥刀互砍。
娄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十万骑兵,正在这满地的溃军遗物里,变成一群抢食的秃鹫。
都给我停下!他抽出弯刀,刀背重重砸在最近的骑兵后颈,成何体统!
那骑兵捂着火辣辣的后颈抬头,眼底却还闪着贪婪的光:大单于,秦狗跑都跑不及,哪有心思设伏?
您看这满地的好东西,不捡白不捡。。。。。。
住口!娄南的刀几乎要戳到对方咽喉。
他望着远处越来越淡的秦军尘烟,突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报信的斥候——东山坳的蓝光、红光,像极了秦军火油的颜色。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