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三的声音在厅中荡开时,嬴轩正用银簪子挑开一颗新剥的荔枝。
甜津津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他却恍若未觉,目光像粘在沈万三腰间的拍卖槌上——那是他昨日亲手让人在槌头裹了层金丝,此刻在烛火下泛着暗金的光。
诸位,今日醉仙酿首拍,每坛底价一千金!
话音未落,厅中便炸开一片抽气声。
冯去疾手中的茶盏磕在案几上,溅出半盏冷茶;祝邱转着羊脂玉扳指的手顿住,扳指在拇指上勒出道红痕;连向来沉稳的公子高都挑了挑眉,玄色冠缨微微晃动。
一千金?后排传来个尖细的声音,我上个月买的西域葡萄酒,十坛才八百金!
就是!另个声音接茬,这酒再香能比得过巴家的私藏?
沈万三的额头瞬间沁出细汗。
他偷眼去看主位,正撞进嬴轩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六公子指尖的荔枝核地裂成两半,碎果肉里裹着颗莹白的核,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思:外面甜软作饵,内里硬得扎人。
列位稍安勿躁。沈万三清了清嗓子,伸手抚过最前排的酒坛。
红绸下的陶瓮还带着地窖的凉气,他指尖刚触到坛身,便闻到股若有似无的酒香,比昨日在天香阁闻到的更醇几分。这醉仙酿用的是终南山雪水,埋在百年银杏树下窖藏三年。他提高声音,上月末,某有幸请得太医院首座品鉴——他故意顿了顿,老大人尝过三盏,直说比当年始皇帝在咸阳宫宴上赐的昆仑春更胜三分!
厅中霎时静了半息。
王贲突然地拍案,震得案上酒盏跳了跳:昆仑春?
老子当年跟着陛下征匈奴,在九原喝的就是昆仑春!他扯了扯领口,喉结滚动两下,那酒。。。。。。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粗粝的指节蹭了蹭鼻尖。
嬴轩垂眸抿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他早让人在昨日的酒局里,往太医院首座的茶盏里添了半盏醉仙酿——老医正喝得眯眼时,他顺口问了句比昆仑春如何,此刻这回答,倒比他预期的更有分量。
五千金!
清越的嗓音像根银针扎破满厅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公子高斜倚在雕花交椅上,玄色广袖垂落,露出腕间羊脂玉镯。
他指尖转着块墨玉镇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首批五坛,某出五千金一坛。
嘶——
五千金?这比底价翻了五倍!
公子高这是要抢头彩?
议论声中,沈万三的手都在抖。
他攥着拍卖槌的指节发白,目光再次投向主位——嬴轩正用银匙舀着冰镇酸梅汤,匙柄上的翡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映得他眼底也有流光。
沈万三突然想起昨日在天香阁,六公子漫不经心拨弄着酒坛说的话:拍卖要热,得有人当引子。此刻他终于明白,公子高这把火,是嬴轩早埋下的。
五千金第一次——
且慢。冯去疾摇着湘妃竹扇站了起来。
他官服上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暗金,目光却似笑非笑地扫向王贲,王将军,令尊老将军今年八十大寿吧?
某听说老将军当年在函谷关守了三年,最惦记的就是口好酒。他扇骨敲了敲自己案几,这醉仙酿,可比市面上那些俗物强多了。
王贲的虎背瞬间绷直。
他盯着冯去疾腰间的丞相府玉佩,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酒盏仰头灌了半杯。
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打湿了胸前的甲纹,他却咧嘴笑出白牙:冯大人这是激将?他重重放下酒盏,盏底磕得案几发出闷响,某倒是想拍,可这价。。。。。。他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公子高,又扫过祝邱腰间的玄鸟玉佩,得看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