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或许是某些与朝中高官关系密切的豪商巨贾,或许是掌控了某条关键商路的地方大族。
而这些人在如今的局势之下,已然是不再只需要像过去那样冒险大规模走私,却找到了新的生财之道。
——那便是向下压榨!
掌控货源的商会,可以联合起来,压低向底层生产者收购原料的价格;
把持运输的商行,可以巧立名目,增加各项杂费;
而那些依附于大商号生存的小商户、工匠、船工、力夫,则发现自己的工钱被变相克扣,劳役却在无形中增加。
一层对一层的盘剥,最终的压力,悉数落在了最底层的生产者与劳动者身上。
以及正在逐渐融入中原的外族之中!
北疆、辽东。
这些地界本就是最晚融入九州之地,九州之地的文化如今才开始刚刚普及,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时间之中走出一个高官贵族来。
且因为地势的缘故。
这些人对于贸易的依赖性则是远远超过其他地区。
当商业的监管开始松散之后,这些人自然而然便成为了第一批受害者!
这是必然的现象。
当然,这并非是说大宋的朝堂完全烂了。
有着顾霖昔年留下来的根基在,短短数十年之内大宋是不可能走到崩溃之时的,且如今的新帝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终究也不能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这只是利益集团争斗下所产生的结果。
纵使是天子,他也不能做到以一人之力敕令整个天下,总需要去考虑各方利益均衡。
不给马儿吃草,又想要马儿跑,这种事终究是痴人说梦。
而这同样也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必然原因。
顾氏昔年为何能够避开?
主要便是因为顾氏那旁人难以企及的民望,只要顾氏一句话,各地之间总会有百姓会任由顾氏驱驰,包括各地之间的学子。
其实顾氏到如今有一个很聪明的举动便是从不进行大规模的结党。
不,或许不应该这样说。
顾氏也结党。
只不过他结的党是当今九州最大的党派,那就是皇权与万千学子。
顾氏当然也免不了利益划分之中的种种。
但这就是顾氏最大的底牌。
人才储备,以及民望的基础给予了顾氏腾挪的空间,光凭着这一点其实便足矣磨平一切了。
当然,其实皇权若是愿意的话,亦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更强。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需要很强大的民间基础。
至少以如今的大宋皇帝而言,想要做一点便绕不开顾氏。
——可,这又关联到了人心。
或许就是因为没能经历过那混乱的时代,亦或是体会到了权利的滋味,至少如今的新君却是没有这种心思。
又有哪个真正当上了皇帝,却又甘愿与其他人分享权利的呢?
“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前代名臣的私语,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些个帝王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他们更倾向于经营好与官僚集团的关系,维持朝堂的稳定,而非冒着动摇统治基础的风险,去触动那日益固化的利益格局,为遥远的边疆部族或无声的底层百姓强行出头。
这是人性使然。
亦是大宋注定要一点点走向下坡路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