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灰色地带就是如此了,你隐蔽户口我暂时不管,但是隐蔽的户口想要从你坞堡里脱离出来,你却不许他们脱离,这是『汉科』明令禁止的法条,你已知晓并『认可』,敢拦就拿你开刀。
刚刚夺下关中之时,整个关中的在籍户口不过两万四千户,十二万四千八百余口。
而在种种迁民、府兵、农庄政策落实之后,今年六月中旬,在籍户口竟直接翻了个倍。
五万二千余户,二十八万余口。
其中原依附于豪强大宗的荫户、佃户两千余户,一万余口,不可谓不多,而很显然,这两千余户恐也只是荫户的十之一二。
要是所有荫户全部清出,几乎能获得相当于一个关中的税基,可惜关中初定,清不得。
至少等到中原大定。
在关中麦收的喜悦之后,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百姓面前,如何将坚硬的小麦变为饭羹?
与易于脱壳蒸煮的粟米不同,小麦的加工要繁琐得多。
好在这一点朝廷早有准备。
早在去年夏日,关中初定,丞相便已从陇右等地,以高薪征募了一百余名石匠,专门制造石磨。
至今年五月,设在长安脚下渭水之滨的官营匠作石坊,已昼夜不停制出石磨四千余具。
在司工主事马钧主持下,匠作监还于郑国渠、成国渠、漕渠等水流丰沛处建造了几十座水磨坊,供周围府兵、农庄百姓使用。
磨坊在这年头,相当于一座流水线工厂,是大家族的重资产,财富的象征,如今这些水磨坊,连同那些依靠官牛、官驴驱动的畜力磨坊,大多设在了各处集体农庄及麦作区,是为大汉官营磨坊。
百姓们可将自家收获的麦子送至磨坊,以麦子或麦糠向坊吏支付少许加工费,便能磨麦成粉。
而为了在引领风气的官吏及豪强富户间推广麦食,进而带动整个关中饮食结构的转变,
朝廷早在去岁还都长安后,便以官营的形式,在长安东西两市开设了数家专营面食的食肆。
这些食肆售卖之物,对于此时的关中堪称新奇。
暄软香甜的白面馒头,皮厚馅大的肉包,劲道的汤饼(面条),烙得两面焦黄的麦饼……种种色香味俱全的麦面迅速便征服了往来长安的豪商巨贾、世家子弟。
他们何曾想过,这些植于凉陇,素来难以下咽的麦子,竟能化作如此珍馐?
不过半年光景,往来皇商食肆,品尝一碗热腾腾的汤饼,或几只白胖的包子馒头,便已成为京兆豪富及商贾间一种新的风尚。
甚至不少军中将领、鹰扬府兵,在领了赏赐或休沐之日,也愿意跑趟长安,挤在食肆里,就为吃上一碗扎实的汤饼,几个油汪汪的肉包子,大呼过瘾。
其中,那开花馒头因制作工艺最为复杂,色泽雪白,形态美观,每日限量供应几十份,直接价比金帛,成为身份与财力的象征。
这股食麦面的风潮,自然也影响到了家中本就拥有田庄、坞堡的豪强大户。
去年十月,他们眼见朝廷在大力推广种麦之事,便也跟风在自家水浇地旁种了不少。
今岁麦收后,一些眼光敏锐的豪强大宗,便开始效仿官家,在自家庄园临近溪流处兴建小型水磨,或购置大型畜力石磨。
这些磨坊不仅是加工自家产的麦子,同样做起了替人磨面、乃至直接售卖精面的生意。
磨面的技艺,也在需求驱动下开始了发展。
有经验的磨工开始通过控制磨眼进料的速度,让麦粒在磨齿间得到更充分的研磨和剪切,使得韧性较强的麸皮尽可能形成大片,而麦实则被磨成细粉。
匠人又制作了不同细密的罗。
罗底或用细纱、马尾,甚至丝绸制成,将磨碎的麦子倒入罗中,反复摇筛。
最细腻、最雪白的头罗面,透过罗底落下,便是豪富之家争相求购的上等精粉,价格不菲。
筛剩下的麸皮碎片再次回磨,再次过罗,得到次一等的二罗面、三罗面,颜色渐次加深,麸皮含量也更高些,价格则逐级下降。
最后剩余的纯粹麸皮,则多用作牲畜饲料,或流入市场,成为贫苦百姓果腹之物。
精面制成的肉饼、汤饼、蒸饼,其口感滋味,远非粗糙的粟米饭、麦饭所能比拟。
味蕾的享受是最直接的驱动力,巨大的需求催生了市场,开始有豪强大户于长安设立食肆,朝廷见此,也乐得放手,不与民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