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响,如同巨石投入心湖,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我几乎是瞬间站起,快步走到那尊造型古朴的地动仪前。
铜蟾口中的龙珠,精准无误地落入了正西方的那个铜碟之内。
**视觉上**,青铜龙首低垂,鳞片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青光,龙珠坠入铜碟时溅起一星微不可察的火花;**听觉中**,那“叮”的一声脆鸣,在寂静的大殿里如针落地,回荡不绝;**触觉上**,我指尖触及冰凉的铜身,仿佛能感受到地下深处传来的细微震颤——那是大地干渴的脉搏,岩层因失水而悄然崩裂的呻吟。
西方……
我的目光穿透窗棂,望向咸阳宫外沉沉的夜色,脑中那副大秦舆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旋。
祁连山脉、昆仑断层、塔里木盆地……一个个地质名词自我脑海深处翻涌上来。
但这些地方,在我的记忆中,近十年内并无强震记录。
难道是我的到来,这只小小的蝴蝶,真的煽动了足以撼动山河的飓风?
这个念头让我脊背窜起一阵寒意,像是有条无形的蛇从尾椎缓缓爬升。
“吱呀——”
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夹杂着寒露与尘土的疾风卷了进来,吹得案上竹简哗啦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戈壁沙砾的粗粝气息,混着皮甲上凝结的霜气与长途奔袭后的汗腥味**。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闯入,身后跟着两名身披甲胄、风霜满面的少府监信使,他们身上的皮甲甚至还带着戈壁的燥热与寒夜的冰霜——**指尖触之,粗糙如砂纸,温差分明,仿佛握住了昼夜交替的边界**。
“赤壤君!八百里加急!敦煌急报!”为首的信使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卷用火漆密封的竹简,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每吐一个字都像在撕裂喉咙。
我的心猛地一沉。
地动仪的预警,竟是以这种方式应验。
沿途所见,地裂数处,泉眼枯竭,百姓疑为地龙翻身未遂——或许,并非地震将至,而是地脉枯竭、岩层崩裂的先兆?
古籍有载:“地气躁则泽竭。”今日之旱,恐非天罚,实乃地病。
我没有片刻迟疑,接过竹简,指尖用力,干脆利落地撕开火漆——**那脆裂声刺耳如骨断**。
展开的竹简上,是敦煌守将用血和着墨写下的惊心动魄的字句。
祁连雪线,在一个月内,向后退缩了整整三里!
玉门关外的草场,大片枯黄,曾经能没过马蹄的丰美牧草,如今稀疏得盖不住地皮。
最致命的是,作为生命线的疏勒河上游水源近乎断绝,屯田戍卒每日配水,已不足半瓢!
竹简末尾,是更加不祥的军情:匈奴右贤王已聚兵三万于阴山南麓,无数斥候如狼群般窥伺着我大秦日渐干涸的边境。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待河西走廊的军民渴死、饿死,或因缺水而溃散,他们便会挥兵南下,将我们辛辛苦苦屯垦的粮食劫掠一空。
我拿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嬴政的“气候屯田制”才刚刚说出口,现实就给了我们最残酷的一击。
河西走廊是大秦伸向西域的臂膀,若此地失水,新设的西域都护府将成无根浮萍,那条承载着帝国未来财富与荣耀的丝路,也会在襁褓中便被黄沙与战火彻底断绝!
这已经不是一场天灾,这是一场关乎国运的战争。
“墨鸢。”我没有抬头,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
一道沉默的身影从殿外阴影中走出。
墨鸢,我稷下学宫的工科教习,墨家最杰出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