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炭风波让年素言在内务府站稳了脚跟,却也让她与隆科多之间的矛盾彻底摆上了明面。退回礼单的举动,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这位“舅舅”脸上。紫禁城内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轮交锋。
然而,年素言却并未急于继续在内务府这块地盘上与隆科多缠斗。她深知,仅凭内务府这点权力,根本无法撼动隆科多这棵大树。她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更致命的武器。
机会很快来了。
雍正召见,脸色比窗外的寒冬还要冷上几分。他将一沓厚厚的奏折推到龙案边缘,声音里压着雷霆之怒:
「你看看!这都是各省督抚、藩司哭穷叫苦的折子!国库空虚,各地亏空竟如无底洞一般!先帝在时,朕便知吏治腐败,贪墨成风,却不想已糜烂至此!年素言,你精于筹算,通晓钱粮,朕欲成立会考府,审计天下钱粮账目,追缴亏空。你,可愿为朕分忧,担此重任?」
会考府!审计天下钱粮!
年素言心头剧震!这可是真正的雷霆手段,是要捅破官官相护的天!一旦接手,她将站在整个官僚集团的对立面,成为众矢之的。但这也是天大的机遇,一旦做成,她将拥有直达天听、制约百官的巨大权力,更是揪出隆科多及其党羽贪腐证据的最佳途径!
风险与机遇并存,而且风险极大。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跪下行礼,声音斩钉截铁:「奴婢愿为皇上效死!必当竭尽全力,厘清账目,追缴亏空,以正朝纲!」
「好!」雍正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朕任命你为会考府左侍郎,署理审计事宜,可直接向朕呈报。所需人手,你可从内务府及‘汇通天下’中挑选精干之人充任。记住,朕只要结果,不管过程!」
「奴婢领旨!」
会考府左侍郎!虽是临时差遣,无正式品级,但权力极大,可审计六部乃至地方督抚账目!雍正将此重任交给她,既是信任,也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一个女子,竟被委以审计天下钱粮之重任?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质疑、嘲讽、愤怒、恐慌……各种情绪在官员中蔓延。尤其是那些屁股不干净、账目有亏空的官员,更是将年素言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隆科多在府中听到消息,先是惊愕,随即发出一阵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靠着皇上宠信,就能撼动这盘根错节的官场?也好,就让她去碰个头破血流!到时候,不用老夫动手,自有的是人想撕了她!」
会考府设在户部隔壁的一处独立院落,年素言雷厉风行,立刻从内务府和“汇通天下”调来了一批精通算学、为人机警又绝对忠诚的账房和文书,组成了核心班底。她做的第一件事,并非立刻去查那些封疆大吏,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几个看似不起眼,却掌管着关键钱粮渠道的京官身上——户部福建司郎中、漕运总督衙门的一名管库主事,以及……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一名员外郎。
这几人,要么是隆科多的门生,要么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而且职位关键,容易打开缺口。
审计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对方早有准备,账目做得滴水不漏,相关人员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互相推诿,甚至暗中销毁证据。阻力重重,进展缓慢。
但年素言早有预料。她明面上派人在衙门里按部就班地查账,暗地里却让影七动用所有暗线,调查这些官员及其家眷的资产情况、社交往来,尤其是与山西“庆元丰”等商号的隐秘联系。
双管齐下,很快就发现了蛛丝马迹。
户部福建司郎中的小舅子,最近在通州置办了一处价值万两的田庄,钱财来源不明。
漕运管库主事的一名宠妾,其兄弟在天津卫开设的绸缎庄,资金流水大得惊人,与他的俸禄完全不符。
工部都水司的那名员外郎,更是胆大包天,竟然利用掌管河工款项之便,与“庆元丰”勾结,以次充好,虚报工料,从中牟取暴利!而“庆元丰”背后,隐隐指向隆科多!
拿到这些初步证据后,年素言没有立刻发作,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最弱、但证据相对最直接的突破口——那个工部都水司的员外郎,陈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