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了,”林无量摇头,“掌柜的也没有告诉过我。”
徐目点头,缓慢说道:“我是从前西厂提督的伴当。”
林无量:“我问过您是不是西厂锦衣卫,您说——”
“我不是锦衣卫,我是太监。”
徐目的语气轻飘飘的,意识到林无量忽然呆愣在那儿,他就站起来,往小屋外面去了。
饭还没吃好,可眼看着没法聊下去,徐目于是打算走了。
开了药铺门出去,他独自趁着街灯,走到了胡同里,一竖耳朵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他停下,林无量也停下。
还在他身后说:“你是为了摆脱我才这么说的。”
街上没几个人,可韩家潭的夜比其他地方亮堂、热闹,徐目转过身去,冷冰冰的眼神瞄向林无量,低声问:“难不成要我脱了给你看?”
“那你跟你娘子……”
“我跟她,我俩就是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但她那些事儿我真不知道,也没有准许过。”
“我觉得你……看着不像。”
话说完了,林无量还是紧紧地咬着嘴皮子,他哭腔都出来了,难以接受眼前的男人是刑余之躯。
也有些心疼他。
“有什么像不像的,你这辈子见过很多太监?行了,你快回去吧,”徐目淡淡说道,“把门栓好了,等着柯掌柜的她们回来。”
林无量不走,他忽然很着急,两只手抓住了徐目的胳膊:“大人,我不管,我还是愿意跟你。”
徐目:“你不怕清冷寂寞?”
“不怕,在我心里你怎么都是最好,人若是为了那些而活,只怕是和驴马没什么区别了。”
徐目见识的虚情假意太多,自然把这个林无量的真心想得肤浅,觉得他顶多是想有归宿、有饭吃,根本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就算是编的,也算他会编,毕竟彩珠就编不出这么好的话,她只会说“没什么不甘心的,这世道,我这种出身的人,能讨口饭就行,不想别的了”。
两人的话看似是一个意思,又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回去吧。”徐目心里触动、翻腾,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说这个。
林无量:“换做别人,我应该不会缠着,早就离开了,因为是你,所以觉得不一样。你别问我是什么理由,我也说不出理由,非要说,应该就是上天把将来的咱俩放在了一块儿,所以现在的我才想跟着你。”
徐目:“你先回去吧,万一有人敲门抓药呢。”
张启渊接下去要走什么路,张吉全自作主张安排好了,等过完七月就解去禁令,去提亲,然后娶工部沈侍郎的妹妹。
腊月之前,张启渊又将以军中小旗的身份赴辽东戍边,要是之后立下战功了,晋升、赏赐、世袭都不会少的。
跟上次一样,远不到提亲的日子,李夫人曹夫人就已经开始忙了,张启渊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他打算写一本新书,讲点不一样的故事。
没写完的那本先扔下了。
新书琢磨了有一阵,说的是化为男形的灵物玉兔,爱上了西方神祗孔雀,知晓他非男非女的身份,觉得他崇高威慑、力量强大……
因为近来读了些外边送来的书,张启渊发现京城坊间改写传说的风气正盛,也就打算凑个热闹,他不喜欢写雅的,专爱写俗的,也懒得管别人怎么说,至少自己心里高兴。
还没开始写序章,只是在纸上题了个书名,端稳宋楷,三个字:《醉惊情》。
张启渊低着头正端详,一抬头,崔树进来了,在鬼鬼祟祟探着头,往屋外看,然后把门合上。
他凑过来,小声道:“爷,我给你想了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