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黎盏斩钉截铁,不厌其烦,“你我入宗开始认识三年,一个人是什么模样,我能够分辨得清。”
李昭明早已泪流满面。
他猛地起身,抱住黎盏,这些日子的委屈,难过,被外人怀疑的困惑难堪,都在这个坚定无比的信任里化作一场发泄似的痛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李昭明哭声响彻整间屋子,“哇,呜啊啊啊——”
黎盏拍了拍他肩头,觉得自己在安慰小孩。
……
在与黎盏半调侃的聊天下,李昭明终于恢复了一点从前的开朗,他憋了太多话,现在可以絮絮叨叨的讲给黎盏听,他说,幸好剑尊不在,我知道朝玄是段青玄以后,总感觉距离变得远了很多,还好有你,你真是我入宗以来最好的朋友……
黎盏说道:“其实都一样的,没有那么难相处,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又突然想起什么,随后一问:“李儒知道张迁死讯和段青玄恢复记忆以后,有什么反应吗?”
李昭明抽了抽鼻子:“什么李儒,李师兄不是还没回来吗?”
*
段青玄走在小苍峰地牢中。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峰主的峰头,距离主峰也最远,入目荒凉萧索,草叶衰败,连当值弟子都最不愿意来此。
峰上有一剑早年废弃的苦修殿,是为了惩罚犯戒弟子,入殿需一步一叩,踏千级石阶,被废弃以后,数百年风吹雨淋,殿宇破损,阶梯碎裂,石缝中生出野草青苔。
苦修殿左侧方一里,便是行刑台。
犯下大过之人,跪拜台中,由戒律堂长老执戒鞭根据过错行刑,再引天雷加身,以示惩戒,通常收过行刑台的弟子,离开时全身经脉断裂,如同废人。
千年以来,入行刑台的弟子不过五人。
两人叛宗勾结,引起宗门大乱,一人偷盗宗门秘籍公开贩售,影响甚大,一人争执途中气上心头,持剑杀害数名同门。
最后一人,是代替黎盏受过,经受最高刑罚的段青玄。
常华剑宗没有要他的命,九十九道戒鞭后,段青玄被关在小苍峰中半月。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晓,小苍峰竟还有这样一间地牢。
暗无天日,密不透风,在禁制作用下没有半点声音,更有无数虫蚁毒蛇。
身在其中,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还活着,百年前若非靠着对黎盏的思念支撑,段青玄应当早就疯了无数次,甚至如今想起,都觉得是比他所处任何困境都更为恐惧百倍之地。
他不会记错,李儒当日急切要赶回宗门,可他在宗内打探,得到的答案却是,偌大剑宗,竟无一人见过李儒痕迹。
尤其是守山弟子,若是再细问,则会头痛不已,像是记忆混乱似的,如何也记不起来那日情形。
而再问起李儒道侣江然时,则都是不明所以,道:“兴许是离宗回家了吧。”
这幅情形,他太过熟悉。
当初自己以“天才”之名夺得池阳大比魁首后,宗门将是这样,将十年内所有见过他的弟子记忆清除得一干二净,为剑宗,为仙府创造了一个横空出世的剑道天才。
李儒和江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值得宗门如此大动周章,就为了隐藏他们的痕迹。
思存峰洞天福地里已经没有一丝痕迹,段青玄料定李儒还在宗内,思来想去,也只剩下这一处了。
他踏入昏暗无边的地牢,燃起一点指尖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