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威胁道:“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你不帮我,我告诉常华剑宗和剑尊,你看他还会不会要你。”
黎盏:“滚。”
黎绍见刺激不成,更加气恼:“黎盏,你这个没良心的,没有我们一家,你以为你们这些年在村子里能生活下来吗?你敢这么对我,你等着……”
“嗖——”
只听得一道出剑之声,黎绍吓得腿脚哆嗦,瞳孔缩紧,不可置信看着颈边满是干涸血迹的长剑。
黎盏冷冷道:“好啊,我等着。”
黎盏留在家中陪伴日渐消瘦的母亲,盘算着自己这些年来,倒也积攒了不少灵石,若是带母亲离开,寻个住处,也能安稳些年头。
他忙于去镇上看地契,一日回屋,发现家门前聚集了十数人,不等靠近,便听到黎绍大喊:“黎盏回来了!”
身着常华剑宗弟子服的戒律堂弟子齐齐回头,手中持剑,院中柿树下泥土被翻开,两只红柿落在一具拼凑齐的白骨边,果泥熟烂,像汩汩淌流的鲜血。
他的母亲就倒在门前。
“娘!”
黎盏瞪大眼睛,欲冲上前查看,被两道长剑挡在身前,黎绍厉声道:“黎盏,你恶贯满盈,竟逼得母亲自己心甘情愿为你偿还罪孽,简直无可救药!”
“你说什么?阿娘,娘——”
“诸位道友,这具尸体,就是黎盏八岁那年将人杀死埋下的,乃我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错,不信与黎盏一对便知。”
“黎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黎盏终于冲破一把把长剑阻拦,疯也似的跪在母亲身前,指尖颤抖,探过她鼻息,顷刻悲痛欲绝,神思崩溃,只觉心痛如绞,跪伏在妇人身上,泣哭不止。
“对不起,”他哽咽着重复,“阿娘,对不起,对不起……”
黎绍沾沾自喜:“我与黎盏一同长大,知道他自小心思狠毒,剑尊肯定也是受了他蒙骗,才会与他结为道侣。”
弟子高高在上,仿若对一条生命的失去满不在乎:“黎盏,你犯下大过,随我们回宗接受处置吧。”
黎盏回头看向他们,温软眉目不再,瞳珠也似染成鲜红色,滴泪如血,狰狞阴鸷,令人观之不觉毛骨悚然。
他吃下能够短时间内强行提升修为的丹丸,毫不犹豫拔出了剑。
这一天,黎盏杀了很多人。
黎绍,舅舅,还有那些看似伟光正,却将他母亲逼死的常华剑宗弟子。
他的确是疯了,安葬母亲尸体后,他追着匆乱逃离的弟子回到常华山,藏书阁前,足足杀了一十八名弟子。
那日的月亮当真好看,又圆又大,皎洁,明亮。
每年这个时候,常华剑宗都会举办一个宴会,邀众人赏月比剑,还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名为“邀月宴”。
众目睽睽下,他夫君天下第一的剑也未曾对枕边人留情。
他说:“阿盏,你做错了太多。”
时至如今,黎盏倒也没了那些怆地呼天的凄楚,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任胸前传来剧痛,就这样与段青玄对视。
怎么当初那样爱的人,却要刀剑相向呢?
黎盏只很轻地道出一句:“你曾说过绝不负我。”
段青玄说:“是。”
黎盏又说:“你说会珍惜我,爱重我,天上地下统统不要,只要一个我。”
段青玄还是说:“是。”
黎盏眼泪一滴一滴地掉,抽着鼻子,不肯落一点下风,恶狠狠地看着他,最后说:“可你现在,却像他们一样,想要我的命。”
段青玄看着他,此刻却沉默了。
很久以后,他说:“是我之过,黎盏,是我对不起你。”
“你我二人,就这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