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不唏嘘感叹。
黎盏通身血液发凉。
他曾无数次追问段青玄究竟为什么喜欢他,段青玄无一例外,给出的回答都是:
“自然是当日,你救下我。”
他向赵遂光师妹取过经,用篦梳,桂花发油替黎盏养出一头乌黑滑亮的长发,这些头发盘桓在他手中,如细缎垂垂而落,每日如此,不觉疲倦。
“我时常会回想起,我们在密境里的时光,我想到那次睁开眼,见你额间汗水,急切神情。那一刻我就知晓,这辈子,大抵是非你不可了。”
*
困扰黎盏心中多年的答案就这样冷不丁地出现了。
每每闭目,便是章唯音曾与段青玄说笑时饱含柔情的双眼,是段青玄在听到答案时看向他的怔然目光,是那些弟子闻之遗憾,道有缘无分的叹息。
它成为横亘在黎盏心中的一根刺。
忘不掉,折不断。
黎盏像变了一个人,多时沉默,亦或急躁,与段青玄也再无当初恩爱。
二人关系,至此急转而下。
又过数月,澜沧谷有封喉刀之名的陈庶趁段青玄执行委托,将带弟子下山历练的黎盏与章唯音绑架,心血来潮,让段青玄于这二人中择其一相救。
黎盏心中抱着一丝期盼:“即便他们关系不再如从,十三年道侣相伴,段青玄还是会顾念情谊,来救下他的吧。”
他被迫看着识鸟传来的影像。
段青玄毫不犹豫,去了章唯音在的另一侧。
与此同时,因为过度挣扎,被长枪重重挑断右手筋脉,骨腕断裂。
陈庶道:“原来传言是真的,你只是个顶替了章唯音十三年位置的人啊。”
“这般出众容貌,不如弃他而去,随我回澜沧谷,反正你在他心中,早就无关紧要。”
黎盏五脏六腑拧作一团,早已哭得喘不上气。
一只染血的布老虎从他胸口掉出。
陈庶推开门,迎面是细碎冰凉的雪絮。
时隔十三年的一场大雪,此时才迟迟落在他眉目心底。
*
陈庶还是死在了段青玄的剑下。
段青玄去抱黎盏,黎盏面色惨淡,瞧见段青玄身后同样遭受惊吓的章唯音,重重推开他,踉跄着往外走,腕上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
“别跟过来,”他冷声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再也没回过常华剑宗。
黎盏独自一人,走过几处荒村小镇,右手再无法拿起重物,便用左手拿剑去惩治与山匪恶贼,劫富济贫。
没有人管束他,他自在的很,剑上常是湿漉漉的血,至夜半方烈酒浇剑,洗濯一身戾气。
年末归家,听闻黎绍因调戏女弟子被逐出待了多年的小宗门。
他母亲已过古稀,即便多年药物疗养,当年的伤还是留下病根,如今身躯佝偻,还要撑着脸皮,经受舅舅一家的数落。
“黎盏回来了,”舅舅笑着叫他,“你看看你现在,比你娘出息多了。”
舅舅继续说:“你与剑尊结为道侣已久,我和你娘时日无多,往后的日子,你得和阿绍相互照顾。”
笑起来的时候,皱纹像茅房里揉皱的厕纸。
“都是亲戚,如今阿绍没了宗门,你和剑尊说一说,让他也进常华剑宗,不用多特别照顾,当个内门弟子就行!”
黎盏沉默,片刻后,讽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