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招揽那些叛贼?”湘王一听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满是不悦,语气里更是透着浓浓的不满,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容忍的事情。
“呵呵。”马小龙闻言,不慌不忙地轻笑了一声,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道理说道:“王爷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如今在大明境内,他们或许被称作叛贼,但一旦走出大明的地界,到了美洲,他们就会是我们并肩开拓的同胞。您想啊,这些人如今揭竿而起,四处奔走,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吗?既然如此,我们便把美洲这片广阔无垠、大有可为的土地当作舞台,交给他们去施展。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若想搭乘我东夏国的船只前往美洲,有件事得提前说清楚——到了美洲之后,他们打出的旗帜必须是大明军的旗帜。这样一来,既给了他们追寻好日子的机会,又能彰显大明的气象,王爷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湘王微微颔首,眉头微蹙间,大脑已如飞转的齿轮般高速运转起来。他心中明镜似的,这法子显然是朱高煦眼下无奈中的权宜之计。毕竟,朱高煦手里能动用的士兵本就不算多,而他们这些大明的王爷,手头能调动的力量更是有限得很。
如此一来,似乎也真没别的更好的出路了——让那些叛贼远赴美洲,抢先把那边的地盘占下来,倒成了眼下最现实的选择。再者说,这些叛贼落在朱高煦的掌控之中,他从中捞取些实际的好处,获取一定的利润,也是明摆着的事情。湘王暗自思忖,这一步棋虽算不上多精妙,却也是权衡利弊后的无奈之举,在眼下这局面里,怕是只能先这么走下去了。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后,湘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波澜,暗自思忖着,或许前往美洲,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并非如马小龙所说的那般,是为了后辈儿孙着想——毕竟他如今膝下并无子嗣,仅有的两个女儿也早已不幸病逝,谈不上为后代铺路;他真正的念头,是盼着父皇一手建立的大明王朝能够愈发兴旺,蒸蒸日上。先前他执意维护朱允炆,秉持的也是这份心思,只愿江山稳固,社稷安宁,不辜负父皇创下的基业。
此刻襄王心中已然透亮:即便自己拼尽全力维护朱允炆,他那日渐衰颓的局势也断无半分好转的可能。反倒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执意阻拦,朱棣南下的脚步会被一再拖延,整个大明王朝很可能要因此陷入更长时间的战乱之中,百姓流离、社稷动荡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如此想来,倒不如暂且放下眼前的纷争,保全这有用之身,远赴美洲那块陌生的土地。在那里,或许能为大明开拓出新的疆土,以另一种方式为王朝的稳固与发展尽一份力——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如星火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驱散了此前的迷茫与挣扎。
“湘王,看您这意思,是答应啦?”
黑玄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在湘王身上。此刻的湘王正伫立在大门口,身形挺拔如松,一身墨色锦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微微仰头,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天空,眼神深邃得像藏着一片海,许久都没有言语。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跟着静了下来,黑玄心里七上八下的,方才众人那般行事本就冒险,此刻见湘王这副模样,更是没了底,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湘王似乎这才从悠远的思绪中回神,他缓缓收回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黑玄脸上。没有多余的言语,他转过身,迈开大步朝堂内走去,步伐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待走到堂中,他径直走到首位那张宽大的梨花木椅前,毫不客气地大马金刀坐下,腰间的玉带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目光淡淡地扫过下方众人,过了片刻,才悠悠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意味:“答应也不是不可以,但刚刚尔等,强行捆绑本王的事情,总不能就这样过去吧?”
湘王素来以大度闻名,平日里待人接物多有容人之量,从不为些许小事斤斤计较。可再是大度,他终究是堂堂王爷,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无比。
方才在襄王府门口,那些丘八竟如此蛮横,全然不顾他的身份,硬生生将他羁押着带回府邸。那条街道本就人来人往,此刻更是有不少百姓目睹了这一幕,指指点点间,他这张脸往哪里搁?
皇家颜面,重于泰山。今日之事,若是马小龙等人给不出一个妥当的交代,那岂不是让人觉得天家威严也不过如此,谁都可以随意轻慢?这绝非他一人之事,更是关乎整个皇室的体面,断断不能就此罢休。
马小龙脸上不见半分慌乱,神色坦然得很。其实早在方才动手之前,他便已经料到会有眼下这局面,心里早就有了盘算。
只是,要让他自己来承担这后果、受这份罪,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一旁的黑玄身上——这件事,看来只能让黑玄来扛了。毕竟,黑玄本就是他的护卫,平日里随侍左右,由护卫来为担些责任,倒也说得过去。
黑玄闻言,脸上没有丝毫迟疑,仿佛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跨出一步,动作干脆利落,随即“咚”的一声单膝跪在湘王面前,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却丝毫不显狼狈。
他双手抱拳,稳稳地拱在胸前,腰背挺得笔直,即便跪着,也自有一股武人的硬朗气。脸上神情肃穆,没有半分推诿之色,语气更是无比认真:“属下是个粗莽武人,向来行事孟浪,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今日一时鲁莽,惊扰了王爷圣驾,全是属下一人之过。若王爷能消气,属下甘愿跪在湘王府门口,负荆请罪,只求王爷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一次。”
话说得恳切,姿态也放得极低,全然是一副认罚领罪的模样。
湘王眯起眼,目光在黑玄挺直的脊背与马小龙平静的面容间缓缓扫过,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久经世事,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关节?马小龙才是主导此事的关键人物,黑玄不过是站出来顶罪的。
但他并未点破,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其实他素来没什么大架子,平日里也不喜欢摆王爷的谱,只是今日之事关乎朱明皇室的体面,他不能退让。身为皇族,若连这点尊严都维护不住,岂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此刻见黑玄如此干脆地领罪,湘王心中的那点郁气已散了大半。他要的本就不是谁来受罚,而是一个态度——东夏国的士兵需得当众表明对湘王府的敬意与尊重,让那些街头巷尾的议论平息,让皇室的体面得以保全。如此,便足够了。
湘王转过身,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挥,便将后背对着了黑玄与马小龙等人,再无多余动作。
这姿态再明显不过,黑玄心中瞬间透亮,哪里还不明白湘王的意思?他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利落起身,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不多时,只见他寻来几根粗木棍,当作负荆的象征,又脱下了外层的衣物,露出里面的短打,随后在湘王府大门外的空地上,郑重地单膝跪下,身姿笔挺,静待发落。
他脸上不见半分委屈,更无丝毫悲愤。毕竟,湘王是自家公子的亲叔叔,论起辈分与情分,自己这一跪,本就合情合理,又有什么可怨的?
其余东夏国的士兵也都十分识趣,很给湘王面子。除了马小龙等十名使臣依旧立在原地,剩下的近二十名士兵,全都紧随黑玄身后,走到湘王府门前,齐齐挺直了脊背,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一时间,府门前整整齐齐跪了一片,虽皆是武人,此刻却都敛了平日的锋芒,姿态恭谨,倒也显出几分诚意来。这阵仗落在旁人眼中,倒也能看出东夏一方对此事的重视,算是给足了湘王台阶。
“湘王,您看您何时启程前往东夏国呢?”马小龙见气氛缓和,再次开口询问起启程的日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
方才受了黑玄等人这般郑重的赔礼,湘王心头的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心情显然好了不少。他闻言摆了摆手,语气也轻松了许多:“眼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得先登记一下想随我一同前往美洲的手下,他们的家眷也需妥善安置妥当。这么算下来,怕是要三五日之后才能动身了。”
说罢,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平和地看向马小龙。
“好的。”得到湘王给出的准话,马小龙只觉得心头一松,先前的些许紧绷感尽数散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他当即说道:“稍后我便让人给您绘制一张详细的地图,您只需顺着图上的路线往北,到了燕王的地界,自会有我们东夏国的专人接应,一路护送您前往东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