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路上碰见李商人。他刚从镇上回来,手里提着个布包。
“听说你在试新法子?”他问。
“刚开始。”我说。
“有人议论。”他语气平淡,“赵财昨儿在酒馆说,你拿好地种草,是败家。”
我没吭声。
“不过白须老者托人带话,说让你坚持住。”他把布包递给我,“这是他让人抄的《农桑辑要》节选,讲的就是绿肥用法。”
我接过包,道了谢。
晚上,我在灯下更新记录。试验田第一周情况稳定,无病虫害,苗情良好。下一步计划增加检测频率,每五天一次,持续观察一个月。
顾柏舟坐在我对面补渔网。线穿过竹梭,他拉得很紧。
“你觉得能成吗?”他忽然问。
“已经在变了。”我说,“你看不出来,是因为变化太慢。但数据不会骗人。”
他点点头,没再问。
几天后,我又做了一次检测。这次重点看微生物活性。结果出来,试验田的土壤菌群数量明显多于对照田。这意味着养分转化效率更高,未来施肥压力会减轻。
我把新数据贴在墙上,和之前的并列排好。每天进出都能看到。
这天傍晚,我正准备去田里收最后一批样本,门外传来脚步声。白须老者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农吏。
“我想看看你说的那个‘滴灌’。”他说。
我领他们去了坡田。天边还有一缕光,照在湿润的泥土上。渗头仍在工作,水珠缓慢渗出,落在根部周围。
他蹲下用手捏了撮土,搓了搓,又翻开一片苜蓿叶子看了看。
“你真的照做了。”他抬头,“而且改得更细。”
“我只是不想让地越种越薄。”我说。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明天府衙有个例会,我要讲这件事。你要是愿意,可以一起去。”
我没立刻答应。“等我把这轮数据整理完。”
他没催,只说:“机会难得。”
送走他们后,我回到屋里,翻开记录本。最新的检测结果写在第一页,我用红笔圈出了三项关键指标。旁边空白处,我写下一句话:
新技术不怕慢,怕不动。
然后合上本子,吹熄了灯。
月光从窗缝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土壤样本瓶上,瓶底残留的一点泥痕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