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他还那么年轻?”热芭的心猛地一沉
渐冻症,那是一种残酷的、无法逆转的神经退行性疾病。
患者会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失去控制,从手指到四肢,再到吞咽、呼吸…最终走向生命的终点。这个过程,对患者和深爱着他们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漫长而绝望的凌迟。
“他是罕见的遗传性病变,这也可能是他被遗弃的原因,可能他的家人不想看着他一点点枯萎吧!
但是,我们却在看着…”
葛叶的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雾气,看到了那个正在一点点被疾病吞噬的家人,“看着他努力地想要抬起手却做不到,看着他想要说话,声音却越来越模糊,看着他眼中曾经的光彩,被无奈和痛苦一点点覆盖,看着他,从一个健谈乐观的人,慢慢地被禁锢在那副逐渐僵硬的身体里…”
他抬起眼,目光沉甸甸地落在热芭脸上,那里面翻涌着一种热芭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浓烈到近乎痛苦的情绪。
“他们才结婚一年,薛澄就发现自己的情况。
我们每次回小院去看他,小雯都在。她瘦了很多,但总是笑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薛澄。
可是她的眼神…”葛叶抬眼看向热芭,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那里面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无法言说的绝望和恐惧,她看着他,她深爱的人,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地消失,一点一点地走向那个注定的结局…她无能为力。她只能看着,陪着,然后…承受失去。
但我总是在想,小雯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枯萎、凋零,她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那份锥心刺骨的绝望…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在某个深夜,希望自己从未遇到过薛澄?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恨命运?”
葛叶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那种看着所爱之人生命流逝却束手无策的痛苦,那种明知结局却无力回天的绝望…太沉重了。沉重到…我觉得,爱一个人,不应该让对方背负这种可能。”
听着葛叶的讲述,热芭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看着葛叶,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楚和挣扎,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形,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葛叶…你…”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葛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孤注一掷的坦诚。
“热芭,你知道的,我五年前做过开颅手术。”葛叶打断她,语气平静,
“但你不知道的是,那次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术后恢复并不理想。后来又因为一次意外,我们为了救人,我的头部再次受到重创,从而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但再次听葛叶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热芭只感觉字字如刀,割在自己的心上。
“医生说我的人生像个奇迹。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奇迹的代价是,我的身体里埋着一颗不知道何时会引爆的炸弹。虽然外表看起来正常,但神经系统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而且…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就是明天,我…会再也醒不过来,
所以…热芭,我的生命线…是模糊的,是不确定的。”
“轰”的一声,热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五年前的开颅手术…救人的神经损伤…可能就是明天…再也醒不过来…这些字眼像冰冷的子弹,一颗颗击穿了她所有的认知和期待。
她看着眼前这个挺拔清俊的男人,这个才华横溢、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男人,这个她深深喜欢着的男人…他平静的话语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所以…”葛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一个多月前,你那样美好地向我靠近,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热芭,我会害怕你和小雯一样…”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几乎要将人淹没。
“当时我在想,我凭什么?我这样一个…连自己明天会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一个可能随时会倒下的人,我凭什么去接受你的感情?我凭什么把你拉进这样无望的深渊?”
他的目光落在热芭脸上,充满了复杂到极致的情感,有爱恋,有挣扎,有不舍,还有一丝绝望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