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着地上不断呻吟的士兵,弯月心有不忍地俯下了身子,细心察看起他们的伤势。张泽在一旁好心的提醒道:“江大夫,李大人还在里面等你呢,可别耽误了时辰啊。”言下之意,莫让屋里的那位主子久等。
官大一级是要压死人的。怀着几百个不情愿,弯月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瓶子药,放到了一个伤兵的手里,低语道:“把这药抹在伤口上,恢复好的话,明日就没有疤了。”
那个伤兵闻言,抬起头,一双死鱼般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弯月。药瓶从他的手里掉落下来,发出了“铛”的声响。
张泽在后面拉了拉弯月的袖子,小声说道:“江大夫,这个家伙一来军营就疯疯癫癫,精神状态时好时坏,要不是看在他有一手木匠手艺,早就被赶走了。前两日柔然人突袭,这个家伙也不知抽了什么疯,拿起把砍柴禾的刀就冲出去了,难得留下一条小命。江大夫,你快进去吧,别理他。”
在张泽的催促下,弯月穿过了后面的翠屏,翠屏后坐着一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正手拿一本线装书凝神读着,丝毫不为外面的呻吟声所动。
“草民江半夏,见过李大人。”弯月压住了心中的不满,谦恭地对着面前的这个李大人行礼道。
李大人的目光,始终徘徊在书里,良久,他忽然摇头晃脑大笑一声:“妙哉。”
一声“妙哉”,若放在其他时候其他地点,也就罢了。可眼前有那么多伤员要处理,这位李大人却在这里妙哉妙哉,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悠哉。
“子系何人哪?”在一通妙哉之后,这位李大人终于对弯月问话了。
这个李大人,可不是一般的迂腐啊。弯月低下头,再次行礼道:“回大人,草民江半夏,有礼了。”
这个小东西,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江半夏?李大人抚了下胡子,眯着眼问道:“子师系何人哪?”
子是系何人?
如果说,前面那句话弯月还能听懂的话,那么这句带着软软的南方口音的问话,则让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位李大人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自己刚报了名字,他就转头忘记了?
眼见弯月犯难,张泽在后面好心的提醒道:“江大夫,李大人是在问你,师从何人呢。”
经张泽这么一提醒,弯月醒过神来,忙说道:“回大人,草民家里世代从医,草民耳熏目染,学得了一身杏林之术。”
“哦?”李大人很明显的露出了一个不信的表情,连问话的口吻都变了:“那传统医书,你又读过几本?”
传统医书……弯月除了《伤寒论》和《黄帝内经》外,读的大都是冷夫人送给她的一些医书,虽然外面是黄色的,里面写的也不错,但叫什么名字,她还真没注意过。
看到弯月面露难色,李大人抚了抚胡子,面色亦有不善。这个男子,没有明正的出身也就罢了,竟然连医书都没有读过……他挥了挥手,道:“江大夫来的正好,想必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些伤兵,有劳江大夫代为处理。”说完继续读起刚才那本书来。
弯月见此人的态度十分不屑,登时告了退,跟着张泽离去。张泽在出去后,悄声劝慰道:“江大夫莫生气,李大人最近也是心烦,毕竟大夫们都不在这里。作为总管的他也觉得不好向这里的兵士交差。今日有劳江大夫了。”
面对张泽的安慰,弯月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她谦虚地说道:“谢谢你,张泽。我初来乍到,有不懂的地方,还要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江大夫,这些伤员还有劳你费心呢……”
在客套了一番后,弯月开始为伤员们诊治。根据张泽的说法,这些伤员皆是两天前的突袭中受伤的兵士,由于此次突袭被守营的士兵发觉,故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可这些伤员却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而待在了医帐里,有些人的伤口已经出现溃烂。
张泽很乖巧的为弯月端来一盆清水,供她洗手之用。而在进行了一系列的诊断、上药、包扎后,弯月累的气呼呼的,恨不得自己生出个三头六臂,可以为她帮点儿忙。
众位伤兵,对弯月还算配合。唯一给了弯月钉子的,还是那个翻着死鱼眼的伤兵。此人呆呆地坐在角落里,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地面久久不语。
“江大夫,这小子你就别管了,打死他也问不出个屁来。”一个伤兵在旁边开口了:“他呀,是个有名的可怜虫,柔然人攻下京城后没多久,就把附近的村子全都血洗了。这小子的村里人全都没了,就剩下了这根独苗。哎,惨哪……”
原本有些嘈杂的帐篷,忽然间沉默了起来。弯月垂下眼皮,顿觉心口有千斤石头压着,沉甸甸的。
夜里,当忙活了一天的弯月捂着腰回到自己的小帐时,里面已经呼噜连天了。张泽殷勤地给弯月铺了一卷地铺,轻声说道:“江大夫,军中条件简陋,您且委屈一下,将就了吧。这里睡的,都是我们这样的药童,您别介意。”
弯月淡然笑了笑:“谢谢你,张泽。大家都为国家做事,能尽一份儿力是福气。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住哪儿呢。”说完,她径直走到地铺前,大方的躺了下去。
张泽见状,瞅了瞅旁边灯火辉煌的军医们的帐篷,暗自摇了摇头。这位好心的江大夫哦,可惜了他的出身,不得李大人的看重……
夜里,当众人睡的正酣时,弯月却不断地从迷糊中醒来。她的身旁,不断有人打着呼噜声,其声响之大堪比猪圈里的猪哼。后半夜,弯月迷糊地坐了起来,可再躺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