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活儿干完了,但百姓们心中记挂着自家的房子。
自从流民们知道可以在内城附近找些村落安家之后,高兴得不知道该朝哪个地方拜。
寻了个空闲的日子,村口的空地上堆着几袋灰不溜秋的东西,赵大叔用旱烟袋戳了戳麻袋,皱起眉头。
“这玩意儿跟灶膛里的草木灰似的,能当砖用?”
旁边的王大哥刚从城里回来,袖口还沾着没拍净的水泥粉,忙摆手道。
“可不敢乱戳!
官爷说这叫‘水泥’,金贵着呢,一袋能换半头羊!”
说话间,几个青壮年解开麻袋,顿时腾起股细粉,李婶捂着嘴咳嗽,指尖捻了捻落在衣襟上的灰末。
“咋跟俺筛的麦粉似的,莫不是弄错了?”
拌水泥的木盆前,小顺子蹲在地上瞅稀罕,见爹把沙子和水泥按比例倒进盆里,又拎来木桶浇水,忙伸手去搅和。
“爹,跟和面团似的!”
但他却被爹拍开手。
“傻小子,得用木杵捣!”
三四个汉子轮流挥动木杵,灰浆在盆里咕嘟咕嘟冒泡,渐渐变得黏糊糊的,赵大叔凑过去闻了闻,鼻子皱成一团。
“没啥怪味,倒跟咱村西头烧的石灰似的。”
王大哥抹了把额角的汗,指着灰浆说:“这可比石灰厉害,前日见城里匠人用这玩意儿砌墙,砖头缝里塞得严丝合缝,连蚂蚁都钻不进去!”
砌墙时,张大爷捏着瓦刀犹豫半天,看着手里的水泥灰浆直犯嘀咕:“往常抹黄泥的掺麦秸,这光溜溜的能粘住砖?”
王大哥示范着把灰浆抹在砖面上,用瓦刀拍得“啪啪”
响:“您老就瞧好吧!
昨儿我亲眼见匠人这么干,墙根儿泼桶水都不带渗的。”
果然,灰浆抹过的砖缝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李婶抱着孩子在旁边看,忽然惊呼:“哟!
这灰浆咋还发热呢?莫不是着了火?”
众人凑近一摸,果然手感温温的,小顺子拍手笑:“像揣了个热乎的红薯!”
日头偏西时,头面墙总算砌完,王大哥用竹片刮掉砖缝外溢的灰浆,忽然指着墙角喊:“快看!
这灰浆变硬了!”
众人围过去,见刚才还软塌塌的灰浆,此刻用指甲掐都留不下印子。
赵大叔掏出旱烟袋锅子敲了敲墙面,发出“当当”
的脆响,眼里顿时亮起来:“乖乖!
比俺家那口腌菜缸还结实!
往年下暴雨,土墙总得补三回,这回怕是能扛住龙王爷泼水了!”
张大爷蹲在墙根儿,用袖口擦着瓦刀上的水泥,忽然感慨:“还记得前年发大水,我家东墙塌了半面,全家挤在牛棚里过夜。
如今有这水泥,真是托了官爷的福。”
说着伸手摸了摸墙面,粗糙的掌心蹭过坚硬的灰浆,嘴角牵出抹笑纹。
“这要是抹上白石灰,跟城里的大户人家屋子似的!”
小顺子趁机抓起块硬邦邦的水泥碎块,举得高高的:“我要拿这个当弹珠!
比石子儿还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