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三摩地中,有场精彩绝伦的二教之辨。”悉昙赞叹不已,“这……这些文字,犹如吾师亲临,为我开示正觉法门。”
不知是过了多久,经文变幻的情况戛然而止,白酉却仍旧闭目未曾醒来。
悉昙背负双手,在室内踱步。
他靠近门外风纱,又瞧不见外面日月流转,只好朝戚灵合十礼拜:“施主,一夜过去了。”
戚灵笑容和煦,依旧极具耐心的在等待着白酉阳神,戚灵悄声问:“尊者有事要出去?哦,差点忘了,人有三急。”
“并非……”悉昙摇头叹道:“哎,尊驾神通远超于我,我也实在不该在尊驾入城时,逞一时之能去献丑。眼下,这位白衣施主不知要在三摩地中待上多久,我可否恳请施主打开禁制,容我出去一趟,见个朋友,绝无妄语。”
戚灵从不会咄咄逼人,答应了悉昙,风纱忽而透出一团虚影,形如半月门洞。
“这家伙眼光不错,却惹错了人。”
戚灵听见耳环内,玄松魂又在信口开河:“一个修行者,跟个江湖莽夫似的,起先说话也不好听,不会聊天。”
雪琴魄应声道:“也许人家真的是憋不住想出去呢,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主人不用出恭,他却难熬。我瞧呀,这是个脸皮薄的家伙,说话文绉绉,只是遗憾没打听仔细主人身份,不然真要拼了命多呆上一会领略风皇神姿呢。”
戚灵道:“你跟玄松学坏了。”
雪琴魄道:“主人,不敢!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这里,这地方,虽然小,却神意十足,宝华城的三位圣人究竟都是谁呢?若他们能相助主人降服业海,自然最好,可……”
玄松魂呛道:“可什么可,要知道,主人乃是长戚大人,是亘古久远之前就存在的四位灵君之一,往大了说,是巫道本源,占得一个‘本’字!后世即便有些人才,巫法通天,天下第一,那不也是巫道分支中的魁首,算是个‘末’吗?你可别本末倒置了。退一万步说,那什么圣人联手阻挠长戚大人平息业海的话,我就学掠影那小子,赌一把,赌上全部身家站到主人这边。”
戚灵摸了摸脸颊,看着贝叶经叹息一声:“这个法门,可并非巫法。”
无论山上与人间,皆是方便第一。
这是清微水瑶曾对楚江王所说之语,戚灵牢记心湖,也为悉昙在风纱中留了道“方便”法门。
黎明时分的宝华城街道上,依旧有过往客商奔波,聚集在精舍院墙外的看客仍留下了一小半,铺了些草木叶子席地酣睡。
一只毛发驳杂黑白二色的巨熊,口衔青竹,拉着辆雕花车驾缓缓而行。
熊车夜游到精舍外,又悄然离去,只留下个纤瘦身影,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闲客,迈步来到精舍门前。
不等这人敲门,静候多时的悉昙就将他一把拽了进来。
悉昙嘀咕道:“老兄哎,你的推敲,把我害苦了。”
一个清瘦的宝华城人族老者,眼如淡金,手捋金须,打量着浑如天河倒泻的流转风幕,赞叹一声后,轻轻拍了拍悉昙肩膀。
同时老者又递给悉昙一个“你真是勇猛无畏”的眼神。
悉昙叹息道:“你究竟推算出了她的身份没有,为何瞒着我。”
“自然推算出了,八成。”老者嘴挂着蔑笑,“否则,我干嘛这个时间,来见你。带我进去,里面那位万妖之神,嗯,按‘天垂象’显示征兆,该是个少女。啧,妖神少女,还爱喝酒?总之确实复杂,因此老朽说,只能断言八成而已。”
悉昙双手合十,却拿鼻孔朝着这位老者哼气。
宝华城西,有处水清沙白的池渚,名为鹦鹉洲,老者便来自那里。斯哈里城以西的周围千百里,商旅皆知,宝华城除了善于打制宝器,更别有双绝,名动四方。
一是菩提精舍每年四月初八的讲筵说法大坛会,会有圣人降临。传言将那位圣人所说之语,记录在册,再将册子随身携带的话,善能抵御那些西牛贺洲散修巫师的咒术侵袭,因而十方商客对此格外热衷。
二是鹦鹉洲有位颇负盛名的“观星士”,能凭借双目,洞悉天上星辰运行之道,以此来推演术数,并用上一套独门秘法,算的人间百事兴衰,也令那些好奇命运是否多舛的宝华城生灵极度青睐。
最初菩提精舍不过是城外的茅屋两间,十分简陋,也没有名字。
闲来无事总仰着脖颈的观星士,察觉有圣人出世的迹象,竟主动将占卜赚得的一大笔财源悉数捐献布施,这使得宝华城内哗然不已,跟风者众多,一时间竟在城池正中凭空多出了座占地及广的塔院,便成了如今菩提精舍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