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年轻人大声说,他脸色苍白,两只眼睛里闪出阴郁的火光,“您是不是宁愿我用手枪把我的脑袋一枪打烂,或者是宁愿我利用我享有佩剑的荣誉,把它朝我的心口刺进去。哟;大人,您是红衣主教,教会之长,那扰请您赦免我这种死法犯下的罪。事情很快就可以完毕,甚至您来不及结束这个丑恶、丢脸的想法:我辱没我的家族:感谢天主,儒瓦约兹家族永远不会有人这样做。”
“好啦,好啦,亨利!”红衣主教把弟弟拉到身边,一边拥抱他,一边说,“好啦,受到人人喜爱的,我亲爱的孩子,忘掉吧,对爱你的人们宽大吧。我作为利己主义者请求您,你听着:真是世上罕有的事,我们全都很幸运,有的实现了自己的抱负,有的得到天主大量赐给我们的各种恩惠。因此我求您,亨利,不要把退隐这致命的毒药撒在你家族的欢乐上。请想想我们的父亲会因此而痛哭,请想想我们大家的额头得永远抹不掉你为我们带来的哀痛的阴云。亨利,我恳求你作出让步。隐修院对你没有一点好处。我不对你说,你将死在那里,因为你,不幸的人,也许会用一个,唉!太容易理解的微笑回答我。不,我要对你说,隐修院比坟墓还要有毁灭性。坟墓只是毁灭生命,而隐修院却消灭智力。隐修院使人低下头,而不是使人抬起头来望着上天。拱顶下的潮气一点一点地进入血液,一直渗入骨髓,把隐修的人变成修道院里的又一座花岗石雕像。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你可要当心;我们只有很少的几年,我们只有一个青春。好吧,美好的青春年代也将过去,因为你是在极度的痛苦的支配下。可是到了三十岁,你将成为一个男子汉,壮年的精力产生了,它将把你剩下的已经减弱了的痛苦全部卷走,到那时你将希望重新生活,但是已经太迟了,因为那时候的你是忧郁的,相貌变丑了,而且体弱多病,你的心再也不会有热情‘你的眼晴再也不会有光彩,你去找的那些人都将躲开你,像躲开粉饰的坟墓一样。任何人的眼睛都害怕看到它那黑暗的深处。亨利,我出于友爱,出于慎重,跟你谈话。听我的吧。”
年轻人一动不动,沉默不语。红衣主教希望自己已经感动了他,已经动摇了他的决心。
“来,”他说,“试试看再想别的办法;亨利,这支你在心上拖着的毒标枪,你就把它带到各地去吧,带到热闹的场合中去,带到欢乐的场合中去,你带着它坐下来参加我们的盛宴,学学那受伤的小鹿,它穿过矮树林,穿过荆棘丛,企图把留在伤口上的箭从它的胁部擦掉;有时候,箭会掉下来的。”
“我的哥哥,求求您,”亨利说,“请不要再坚持了,我向您提出的要求决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仓促的决定,而是长时间痛苦的决心的结果。我的哥哥,我以天主的名义恳求您,答应我的请求吧。”
“好吧,你请求什么,说说看?”
“一张特许证,大人。”
“干什么?”
“缩短我的初修期。”
“啊!我懂了,德?布夏日,甚至你的严格作风也是上流社会的,可怜的朋友。我知道你要对我说出的理由。啊!对,你确实是我们这个上流社会的人;你像那些自愿入伍的年轻人,他们喜欢枪林弹雨,出生入死,但是不喜欢干挖战壕的活儿,不喜欢打扫帐篷。有办法,亨利,太好了,太好了!”
“这张特许证,我的哥哥,这张特许证,我跪下求您。”
“我答应给你,我这就给罗马写信。回信得一个月。不过,为了交换,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在等回信的一个月里,不拒绝出现在您面前的任何一种快乐。如果在一个月以后,您还坚持您的计划,亨利,好吧,我会亲手把这张特许证交给您。现在,您满意了,再没有什么要求了吧?”
“没有了,我的哥哥,感谢您。不过,一个月太久了,拖这么久,我实在受不了!”
“现在,我的弟弟,为了开始让您消遣一下,您愿意跟我一起用早餐吗?今天早上我有很好的客人了。”
这位高级教士开始露出了微笑,即使是亨利三世的宠臣中最热衷社交生活的人也会羡慕他微笑的神情。
“我的哥哥……”德·布夏日想推辞。
“我不允许推托。您在这儿只有我,因为您刚从弗朗德勒来,您的房子大概还没有布置好。”
红衣主教说到这里站起来,撩起一幅门帘,门帘里面是一间陈设豪华的大书房。
“来,伯爵夫人,”他说,“让我们说服德·布夏日先生留下来跟我们待在一起。”
但是,就在红衣主教撩起门帘的时候,亨利看见跟着绅士从河边栅栏门进来的年轻侍从半躺在靠垫上。这个年轻侍从,甚至在高级教士说出他的性别以前,亨利就已经认出是个女人。一股近乎突然产生的惊愕、近乎无法克制的恐俱攫住了他,当热衷于上流社会生活的红衣主教过去伸手要把那个漂亮的年轻侍从领过来的时候,亨利·德·布夏日冲出套房,因此,等到弗朗索瓦把这个笑眯眯,满怀希望准备将一个灵魂带回尘世的贵妇领过来,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弗朗索瓦皱紧眉头,在一张放满文件和信札的桌子前面坐下来,匆匆写了几行字。
“请打一打铃,亲爱的伯爵夫人,”他说,“您手就在铃上。”
年轻侍从按铃。
出现一个心腹仆人。
“让信使立刻骑马出发,”弗朗索瓦说,“把这封信送到蒂埃里城堡交给海军大元帅。”
八十六 得到了奥里依的消息
第二天,国王正在卢佛宫里和财政总监一起处理公务,有人来禀报说,兄弟中排行最大的德·儒瓦约兹先生刚刚到达,他从蒂埃里城堡来,带来了德·安茹公爵先生的一封信,在大接见厅等候接见。
国王连忙放下工作,去迎接这位如此亲爱的朋友。
许许多多官员和廷臣挤在接见厅里,王太后这天晚上在她的侍从女伴的簇拥下也来了,而这些侍从女伴又像一个个太阳似的,周围老有卫星卫护着。
国王伸手给儒瓦约兹吻,然后很得意地朝人群扫了一眼。亨利·德·布夏日站在入口的门角,在他往常站的位置上,一丝不苟地履行他值勤的职责。
国王朝他和蔼地点点头,向他致谢和打招呼,亨利深深地鞠躬行礼作答。
儒瓦约兹看见这默契的致意,也转过头去,不过他因为怕有失礼仪,没有过于明显地向弟弟打招呼,只是远远地朝弟弟微微一笑。
“陛下,”儒瓦约兹说,“德·安茹公爵派我来晋见陛下,他刚从安特卫普的征程归来。”
“我的弟弟身体好吗,海军元帅先生?”国王问,
“就他心情允许的情况来说,陛下,他身体很好,不过,我不想向陛下隐瞒,王爷看来很痛苦。”
“他遭到不幸以后,也许应该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