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说:“明天,我带阿旺和知月跟你见面,阿旺就是你的弟弟。”
如如摇摇头,“我在娘亲坟前叩三个头,上柱香,便走。”
明容一愣,“走?你要去哪儿?”
“回宁州。”如如说,“我嫁人了,男人和娃娃都在家里等我,不好离开太久。”
她又解释,那年被流匪掳去,她本以为没命了,不想半道马儿受惊,她滚落山崖,是她男人救了她,他们几年前成亲,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明容心思一转,忙道:“那你等等,我回侯府一趟,拿些东西给你,我马上回来,你可别走开!”
话还在说着,人已经跑到马车边。
车夫是侯府的自家人,听大姑娘一说,便带她走。
何竺和玉英都会赶车,但是太子说,明姑娘坐他们的车,被人看见,背后又有闲话,于是出行分两辆车。
明容一走,何竺上前来。
他从车里抱出一只小箱子,交给如如。
如如两手去接,不料箱子太重,差点儿掉在地上,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抱稳。一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她两眼发亮。
何竺道:“钱到手,你该走了。”
“是,是!我今晚就出城,就像我答应您的,这辈子不回大曜。”如如眉开眼笑,点头如捣蒜,“多谢恩公,多谢两位恩人……”
她偷偷瞥向坟前的少年。
那当真是一名美若天仙的少年郎——宁州最好的画师,给他一万两金子,也画不出这般精致的眉眼,实在非俗世所能见。
可他太沉默。
他望着方才那小姑娘离去的背影,她上了马车,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车帘后,他便收回视线,只盯着面前的新坟。
他不看人,对周遭的外物,也没什么兴趣。
如如又向他们道谢,抱着那重得要命的宝贝箱子,登上自己的马车。
她离开后,何竺回头,遥望一眼。
马车远去,沙尘滚滚。
那女子不叫如如,自然也不是朱氏的女儿。
太子叫他在临近的城镇,寻找一名二十岁不到,宁州口音,沦落风尘的女子,仍在贱籍亦或已经从良,无所谓。
他找到丹娘,许她银两,命她扮作如如,演一场戏,好让明姑娘振作。
明姑娘在家郁郁寡欢,半个月不见好,这下成了,少女飞奔向马车的模样,又恢复了昔日的灵动活泼。
只是——
“……真的对吗?”
何竺注视那座新坟,喃喃自语。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人间。
太子一袭黑衣,残阳描绘他的轮廓,如暗夜血色。
他说:“在这世上,有纯粹的真相,也有人为的事实。真相若无证据,真不如假。事实若铁证如山,假便是真。”
他的音色清澈,温润如水,听在何竺的耳朵里,却寒冷。
“派人跟住丹娘。”太子道。
“已经派去了。”何竺说,“她答应咱们今夜出城,尽快离开大曜,再不回来,且永远守口如瓶。她若违约,自有人取她性命,晾她也不敢。”
赵秀眉眼冷然。
血色的残阳在他眼底映出妖冶的光。
“我不要她死。”他轻声道,“她若背叛,让她消失。”
玉英抬头,送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