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俯身,微凉的指尖,轻点她眉心。
他的气息也是冰冷的。
“明容,你奶娘死了很久,尸骨都凉了。你装死不见人,也有半个月。”他说,“找人不需要时间吗?找到人,带回京城,又岂是一两天的路程?”
“你、你没说还在找……”
“找到是走运,找不到是寻常。”
“可是奶娘已经死了啊!”
“她含笑九泉,远离肮脏的人世,从此再没有贫穷,饥饿,战乱。你该为她高兴,哭丧什么?”
“我,我……”明容怔了怔,一眨眼,两行清泪掉下来,“我跟你没话讲的!”
她紧紧拥住丑娃娃,泪水埋进人偶可笑的眉眼之间。
她对着娃娃哭,仿佛只有娃娃看的见,听的见,太子不存在。
她,好庆幸。
如如找回来了。
那个姑娘没有死在宁州的山上,没有死在匪窟,她幸运地逃过一劫,只可惜再也见不到她的亲娘。
奶娘在九泉之下,多少能得一些安慰。
明容的眼泪不停地坠落,仿佛这半个月以来积压的痛苦,恐惧,焦虑,随着泪水涌出而肆意的宣泄。
她一直忍着不哭。
朱妈妈家失火的那一晚,记忆很模糊,她隐约记得脸上湿润,是不是眼泪,忘记了。
到家后,她不哭。
她没有资格流眼泪,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悲伤。
她躲在被窝里,每一天都很漫长,她在漫长的时光中尝尽后悔。她的煎熬只有天地知道,勇气知道,日月都不知晓。
现在,她终于哭出来。
她希望有个人抱抱自己,冬书不在,丑娃娃的小手太短——它若能长出胳膊拥抱她,该有多好。
它不能。
房里没有人,只有太子。
他实在只算半个人,空有皮肉,欠缺人性。
明容透过泪雾朦胧的视线,望过去。
太子站着,冷冷地看着她哭,他的沉默已是救赎。
他带来如如生还的消息,带来希望。
这一瞬间,仅仅是在转瞬即逝的刹那,少年美丽却冷漠的眉眼,映在她哭泣的瞳孔中,光芒万丈。
“明容。”
少年开口,声音平静。
他向她伸出苍白的手,指腹抹去她脸上纵横的泪。
“如果你认为是对的,就去做。”他说,“不要害怕,不要犹豫,无论对错,后果都有我承担。”
明容惊愕。
赵秀没有表情,冷漠刻入骨髓,可他说的话,一字一字,重如千斤。
“我一直在这里。”
少女猛扑过来。
她细细的小胳膊缠住他的腰不放,她的脸埋进他胸膛,她哇哇大哭,于是温热的泪水染湿锦衣。
他心口滚烫,肢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