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存周一声长叹,道:“小樨啊,不是刘某狂悖,自毁长城者实乃先帝,岂由今上!”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冷笑道:“世伯,你看看奉天殿上你的随员:庶出庸懦的太子、刚愎自用的书记,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你尚未于国家有功,将来恨你的人却都埋伏上了,这就你效忠的主上!和宇文雍下棋最没意思的就是,只要方寸独活,他满盘皆可弃!”
刘存周颓然闭目,良久方道:“你说的,我岂不知。只是先帝陛下又何尝不是……”
“尔等侍君,一贯虚情假意;陛下视朝,却始终有所不为。”一阵黯然过后,我勉强把话说完,“世伯连日辛苦,还是回去歇着吧。”
逐客令已下,刘存周只得颓然告辞。
我是真的不懂,他以如此才识谋略,何处不可凭依,却明珠暗投于宇文雍这等深险之主,将来真的能不悔吗?
隐隐头痛发作,好想去睡会儿,可等的人这却来了。
昨天奉天殿外之人,今日戎装去剑,雍雍穆穆,奉礼而来——赫连成蕴自然是遣“使”来见。
居澜收过礼物,即便退下。以使臣身份,自然不便多话,这回倒真是茶也不必奉了。
侍从既在廊外,我便即站起来,欠身行礼:“广陵殿下。”
那萧桁站在厅中,亦如刘存周般把中堂和匾额都看了一遍,方望我笑道:“奉天殿上无动于衷,波柳堂内倒想起来了?”
我赔笑道:“头破血流之际,即想起来了。”
萧桁笑不可抑,道:“还是这样凌厉。”
齐国的广陵王萧桁,还是天授十一年以齐宗室散员的身份来朝过陛下。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今时能想起来已经很好了,他这话倒教人费解。
“殿下于三国会盟之际,微服而来,不会太涉险吗?”我不无好奇地看着他。
长兄在位时,萧桁散居藩邸,并不受重视。萧樾死后,他不数年即执掌了齐国兵马,只是按捺着野心,事侄儿甚谨。我看他并不象轻率之人,此番或者是为了汉之屏障已失,故而来一探今后的对手,也未可知。
果然,萧桁道:“孤来一见今后对局之人,顺道访几位朋友,还是值得的。”
也是,汉室既隳,济济冠盖,总有人比刘存周识时务明世事。
“那么,王樨祝殿下:飞熊兆成,天下归心。”我笑道。如今之势,虽然魏家独大,然内忧亦深。观广陵王夙昔之志,沉稳之行,他日崛起,我不意外。
谁知听了恭维,萧桁反作抑郁状:“将辅或有,宝剑易主,孤甚胸闷。”
我一阵心虚,且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萧桁摇头,盯着我道:“此事不容有失。”
我不由笑道:“可是欧阳莹为我背书?殿下面前,她竟这样说得上话么?”
萧樾闻言亦笑,伸手敲着我的桌面,“事事通透,惟独看宇文以礼时,便盲了。”
此言一出,恍若雷霆下击,我缓缓坐下,不动声色。那许多年之前,陛下与他长夜相对秉烛清谈之际,竟然已经能虑及今时今日吗?
于是那秋扇之意,还有那欧阳月华……竟是如此草蛇灰线伏笔千里?我不由心烦意乱。
“但事已至此,只怕难以挽回了吧。”我定了定神。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海其腾君与我,自卢州起至昨日为止,这样闹法,还不是天下皆知了吗?
“不见得,”萧桁淡定道,“拓跋锋不过以侧室之礼相待,萧桁却能虚重臣之位相候。繁露可以慢慢考虑。”
他竟称我字?我不由惊异,太亲切了,不敢当,从何说起?
见我沉吟,萧桁又笑了,“方才我竟说错了,原来繁露一直不曾想起来。朝阳殿连着奉天殿,你已是彻底忘了我了。”
忘了崔燕来或者有,忘了广陵王这不能啊!
但今日我已是彻底呆了,只得道:“请殿下明示。”
萧桁望我道:“以前你待我不错的,大司马铜尺之下,从不提起我一字……便是在这波柳堂里,你也为我背过黑锅。只是,见了宇文以礼,你便把我忘了。”
我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