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哼了一声,从拓跋锋身侧挤过,更走到容甯之前,那就我来领路。
在黑暗和碧幽幽的磷火之中,我默不做声地前行。拓跋锋虽然讨厌,但毕竟要比当年一个人在这条路上挣扎要好得多了。
即使宇文子远是为了刻苦铭心的思念才建造的这条密道,即使神功皇后是我祖姑母,但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哪怕她因为缺少母亲的管教而粗野无礼,哪怕她在哥哥和父亲部属的纵容下胆大妄为,在这无边的幽暗与未知面前,依然不可能不感到深深地绝望与恐惧。
而且,这条充满幽暗与悲伤的路途亦分明是一个预兆。
命运为之改变的,又何止我一人。
我脚下一滑,一只手扶住我的腰,是拓跋锋,他微不可闻地叹息道:“休息一下吧。”
容甯从后面靠过来道:“郎主,你还好么?”
“好一点。”拓跋锋终于倚靠着石壁,缓缓坐下,望着面前深纵的无底洞穴,听声音,下面仿佛有暗河流过。
容甯擦了擦汗,不安分地敲了两下涂着磷灰的石壁,一边道:“云间宫是中锋营夜宿吉值守,夜宿我信他不会跟随慕容飒。我只是不明白,军师为什么会忽然做此大谋逆之事,他追随郎主,更在我之前。”说完,他唉声叹气,拓跋锋缄默而已。
我亦背靠着石壁,道:“因为功高震主,因为兄弟不和,因为只能二选一。而你比较笨,今后都没得选了。”就好像陛下与宇文雍,分开了王家与谢家。
我望着面前的黑色深渊一阵晕眩,只能把脸侧过去,正迎上拓跋锋在黑暗中闪光的眸子:“你比较聪明?所以会选?”
我缓缓在他身边坐下,甚至于碰到他的手臂,“今天我忽然发现,我们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
“哦?”拓跋锋看着我的眼弯出轻微的弧度。
“还是很有和睦相处的余地。”因为容甯在,我不便说得太直接。
“你说这话,就是在逆我意。”他猝然转过脸去。
“你从昨天到今天,都在做意气之争!”
“因为你不受教不合作不珍惜!”
“你……”
“休息够了,我们就走吧!”容甯一定把一辈子该叹的气都叹完了。
对,我慢慢沉静下来。我需要海其腾君,他亦需要我,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合作的。只要他别总是使我难以平静,总是期许我以不能实现的幻梦。
作者有话要说:
拓跋锋说俏皮话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吧^…^
我决定还是先考虑他,因为狐狸王太腹黑,一般人受不了。
第22章 昔年之柳(下)
幽暗的地道,即将走到尽头,我必须在那之前,决定他的态度。
“你们想不想听故事?”我摸着墙壁前行,地势已渐渐向上蜿蜒起来。
“不要。”
“好啊。”
几乎是同时,两人反应迥异,但,我是一定要说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说不要的人二十年前曾与家父会猎于玉门关外,”我这样开头,“只是当时两国尚未大开边衅,不过驻防而已。所以,海其腾君应该并不知道家父是怎样的人。”
拓跋锋却道:“令尊待我,要比你谨慎得多。”
我笑道:“那是。不过,家父待我却并不谨慎。好说话的时节搭梯摘月,不好说话时便幽禁思过。——忽然想到,小甯是怎么从波柳堂出来的?”
容甯笑了一声道:“从屋顶。”
“所见略同。”我不由也笑了起来。
“故事呢?”拓跋锋不耐烦道。哈,这个口是心非的人。
“只是讲讲当年我是怎样发现这条密道的。”我想了想,还真是想不起来当年闯了什么祸,只能从当中讲起,“那天我爹在这皇后祠内关了我禁闭,便忙他的去了。然而,这里毕竟与波柳堂不同,我异常焦躁,四处摸索着想寻找铁栅的机关,却不慎反而掉落到密道里。那时我不过十岁,完全不可能推开千斤重的铜像,原路返回,只能硬着头皮,在这幽深的地道里前行。”
“那你一定很害怕?”容甯是那种相当配合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