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里自查清楚后,谢淮骁便晓得漏缺只会出在蒋正则同工部的人去南菱州视察的那段时间里,他不能离开雁都,也不便插手其他部的事,只是从蒋正则回来后呈送给他的述职文书里知道,工部派出去的人是两位驸马。
这样大的、涉及到百姓的事,便是工部尚书亲自去都无可厚非,实在抽不开身,也应该派左右侍郎带队,周炼方才的话支支吾吾含含糊糊,便是清楚在这件事的安排上,他做得不合规矩。
陈相如和许由在此前一直缺一个更上一层楼的契机,而南菱州的事情拿去做人情,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听钱撰提过。”谢淮骁说,“他们交道打得多,钱撰跟我述职的时候,偶尔会提上几句。”
张明学说:“谢尚书抬举了。”
“张大人不必谦虚。”谢淮骁说,“你们应当也不是空手前来,便不浪费时间了,后日便是清明,时间的确紧迫,陈尚书以前都是提前半月就要来同陛下汇报诸事,今年特殊些,大家抓紧吧。”
张明学也正有此意,给孔岳递了眼神,孔岳这才定下心来,两人从身上摸出来各自带来的折子,后很厚,谢淮骁见了,晓得这一对,怕是要对到深夜。
一回来便如此忙碌,连喘口气休息都成了奢侈的事,谢淮骁心疼宋青梧,却也插不了手。
“钟伯。”谢淮骁起身,朝钟石清走过去,“将饭食都安排上来,宵夜也看着时辰准备一些,康哥儿先回荆城了,要辛苦你多费心思盯一盯了。”
没见到谢康跟着一道回来,钟石清本就感到奇怪,原想着等陛下走了之后再问世子爷的,如今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属实惊讶,问道:“……那、那还回来么?”
不过很快,钟石清便觉得康哥儿应该是不回来的,他们本就打算等陛下的冠礼之后走的,这些时日去世子爷屋里洒扫,他甚至还记得帮世子爷撕那本历呢。
如今谢康提前一步回去,还能帮着世子爷多打点打点荆城的事。
却不曾想,谢淮骁说:“或许吧,我也不知。”宋青梧此前让关宁查出来的东西,都指向了陈相如带走了那些信,谢淮骁并不意外宋知雪能拿到。
只是,谢淮骁也没有料到宋知雪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远宁公主现在如何了?”谢淮骁问,揉了揉宋青梧的后颈,带着安抚的意味,“让张太医替她看过了么?”
钟伯愣怔住,心里是惊涛骇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谢淮骁说的没错,他是他看着长大的,见到世子爷脸上的神情,便明白此事是他自愿,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若是陛下对您好,王爷和王妃也是会答应。”钟伯说,接过谢淮骁手里的定亲书,又问,“那之后,我们还要回荆城么?”
同陛下成亲,只怕要一辈子留在雁都了,钟伯有私心,他明白谢淮骁盼了多久,那样恣意的世子爷,如何会喜欢留在只能看见方方正正的天的地方。
他到底还是担心,谢淮骁的自愿是妥协。
良久,才见谢淮骁点了头,钟伯心里松了松。
“会回去的。”谢淮骁说,“雁都,不是我们的归处。”
“这——”钟石青愣了愣,这怎么会不知呢。
“他愿意如何,便如何,一切随心,我不拘他的。”谢淮骁说,莞尔道,“去吧。”
钟石清不敢再耽搁,去盯着厨房做准备了。
清明祭祀繁复,谢淮骁想得还是保守了些,直到关宁驾车来接宋青梧时,他们也还没有谈完所有的事。
上马车前,宋青梧最后看向谢淮骁的目光十分幽怨,却又不得不走了。
他带了张明学和孔岳一道上车,谢淮骁晓得他今夜怕是睡不成了。
不由得,他走到马车跟前,敲了敲车壁,说:“陛下。”
宋青梧掀开车窗上的帘,见谢淮骁对他勾了勾手指,抿了唇,探了些出去,问:“怎么了?”
谢淮骁飞快在他唇上吻了吻,说:“明日,我进宫去陪你用午膳。”
宋青梧眼神亮了亮,心里飞了一路,原本烦闷的情绪也被安抚了。
他将手伸过去,小指弯着竖在谢淮骁面前,无声望着谢淮骁,片刻后,谢淮骁的小指勾缠上他的,拇指印了过去。
宋青梧用只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缱绻柔软,说:“我会乖乖等你。”
说心里不触动是假,但谢淮骁已经学会了耐心,不到真正离开雁都的那一天,他根本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
谢淮骁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了。”
林海潮愣了愣,晓得他紧张,现在得了自己这番话,谢淮骁该是开心才是,他仿佛未曾料到谢淮骁面上仍旧是这般从容一样。
但旋即又释然,说:“你当真长大了。”
“先生这次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