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比喻有些生动,阿焱愕然,“公子的意思是……”
“宁国公府早已落魄,不如往昔盛景,他妄想攀上我陈郡谢氏,不过是因为我的官职与背后的势力,近些时日,宁流云纠缠的我厌烦,难道没有宁国公的默许和授意?”谢裴煜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既然如此,便给她制造一个更棘手的靶子。她若把火力移到宁流纤身上,我乐得清静!”
阿焱恍然,原来那宴席上,谢裴煜对林二姑娘的态度只是主子的饵。
姑娘们以为的情起,不过是官场里的一盘算清晰的棋局。
“可二姑娘无辜呀,”阿焱嗫嚅。
“无辜?”谢裴煜低笑,笑意凉薄,“生在权贵人家,这些女子不过都是棋子,与其日后被旁人利用,不如先替我挡一箭。”
阿焱想起了王家姑娘,怪不得那姑娘不愿意嫁给谢公子,就凭他们家谢公子这冷清淡薄的性子,真是凭本事单身!
谢裴煜抬手放下帘角,月光被隔绝在外,车厢里只剩幽暗与沉香。
马蹄声碎,他阖目养神,身为陈郡谢氏嫡子,他注定走的是一条荆棘之路,而王瑞瑛不愿同他携手,或许是对的。
宁府的双驾朱轮车被安排在御街东侧,车帘以沉木香为框,内衬绛色绡纱,隔出一方幽暗。
宁流云先登的车,端坐于左壁绣墩,双手搭膝,她抬眼,看见二妹踩着矮凳上来,裙角不知从何处沾了水,月白缎面多了几点深色。
车门合上,帘缝透进的灯影一晃,照出她唇线紧抿的弧度。
“跪下。”
宁流云的声音不高,却压的车帷似乎沉了三分。
宁流纤没动,她也不是软骨头,只垂手立于车门口,背脊紧贴着雕花板壁,她亲声道,“马车颠簸,若跪,恐污了母亲新铺的绵褥。”
宁流云嗤笑,抬手“哗”的一声拉开侧帘,外头一盏宫灯恰掠过,冷光映在她眼底。
“你如今学会顶嘴了。刚才在殿上,你那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倒衬得我仗势欺人似的。”
车内也安静,静得能听见铜炉里沉香饼碎裂的轻响,宁流纤抬眸,目光落在长姐紧攥的团扇,那是贵妃娘娘刚赐的,然而扇面金箔被指甲划出一道白痕。
“姐姐若想罚,回府再罚也不迟,”她声音有些轻,却带着潮气,“此刻车外皆是内侍,难道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宁家子女在御街争吵吗?明日言官的折子里,便不止‘闺仪失序’四个字了!”
宁流云呼吸一窒,指节微松,又倏地收紧,像被针扎的猫。
她忽的探声,一把揪住宁流纤的前襟,将人拽的踉跄半步,耳语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得了贵妃一句赞,入了谢郎的眼,就能踩到我头上?”
宁流纤被迫俯身,发间银簪轻颤,珠串相击,发出细碎的冷声。
她凝视长姐,眼底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层泪水濡湿的疲惫,“姐姐!”
她声音低哑,道,“贵妃娘娘并非厚此薄彼,你手中的那柄团扇比我的两匹布和耳环好多了,你为何还不知足呢?”
外头车轮碾过水洼,车身猛地一晃。
宁流云手一滑,宁流纤顺势后退,背脊抵过车壁,像一株被风雨压弯的细竹,重新挺拔起来,她抬手,慢慢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动作不徐不缓。
“至于你说谢裴煜,姐姐你清楚,今日之后你再也追不到他了,他看不上你!”
这个事实,宁流云一直心知肚明,此刻被她这样说出来,如同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她檀口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难不成他会看上你吗?真是可笑!”宁流云还是不忘讽刺对方。
“他也看不上我。所谓的好,不过都是因为教养,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放下心中的执念吧!”
宁流云猛的转身,背对宁流纤,她是骄傲的,不愿向任何人展示她的脆弱和不堪。
车轮滚滚,驶向宁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