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一眼两名随从。八贝勒摇头,“都是自己人,不必避开。”
桑玛眨了眨眼,就见那两人的眼中露出感动的目光来。
“桑玛。”
“有!”
“你对生苗的寨子可熟悉?我见你昨天晚上跳的舞与苗民的颇有相似之处。”
桑玛笑开,“那是诺苏一族的舞蹈。不过,请问什么是生苗?苗族我是知道的,生苗是另一族吗?他们住在哪里?”
“湖南。”
“凤凰城?”
两名皇子互相看了一眼。
“你知道红苗凤凰寨?”十四阿哥脱口而出。
“凤凰有好多寨子。可,为何叫生苗、红苗?”
“那些苗民尚未开化,生性剽悍不驯,故称为生苗。”
八贝勒平静地解说着,桑玛却能感到其中的不屑与厌恶。
“因为朝廷没有去宣教,不让苗民的孩子上学,不把他们当大清的子民看待?”桑玛忍不住反问一句。
没人回答。过了会,八贝勒轻轻道,“如今湖南苗人作乱,附近汉人县镇遭劫难,数百人被杀,十几处村庄被洗劫。今年,朝廷派军两千有余,其中四百余人、在两天之内丧命于崇岭中的苗寨。”
桑玛困难地吞咽着,“……他们用的什么旗子?”
“旗子?”什么意思?
“如果使用三角形的那种小旗子,那就是战旗、令旗。只要旗张在,苗族的勇士便在,所有村寨里能挥刀射箭的男人,都会跟着首领去战斗。”
八贝勒沉吟了会,“郭琇的折子上好象有提到。”
“八哥,是否保郭琇……”十四阿哥轻轻问道。
“先不忙这个郭琇。桑玛,你可知,如果应对苗寨?”
桑玛想的是老爹的一名同期军校同学,在与部族叛军交手时的悲惨遭遇。一整个团被打得七零八落,白白葬送在险恶山水间,连尸骨都难收!
“一个寨子还可以收拾,若是一百个寨子一同呼应,大清的军人……五千、六千的根本不够。”
十四阿哥倒吸一口冷气。“就不信比噶尔丹还难打!”
桑玛还是听了不少这个蒙古部落王的故事,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每个寨子都是个堡垒、易守难攻,而外地的士卒又不熟悉地形,刚开始时当然要吃亏。若是重金找来当地向导,各个击破、尤其是领头的寨子,那要平起来不难。难的是今后。”
桑玛抬起头,深深望进八贝勒的眼中,“若仅仅是弹压而不去安抚、归化、教育,那些战死者的儿子、孙子,长大了后就会向汉人、满人复仇。难道您很喜欢看到每隔二十年就打仗?!”
“你放肆!”十四阿哥喝道。
桑玛立即站起、弯腰、单膝行礼,眼睛都不眨一下。
“桑玛有失礼之处,还请八贝勒和十四阿哥赎罪。”
“坐,桑玛。你说的有理。”
八贝勒声音温和、语速缓慢,却隐含不容反抗的威严。那是种从出生就在培养的气势,让桑玛不由自主地就照办。
这怎么跟面对四贝勒时差不多?唉,都是一个爹生的,等级和权力也一样,连气势都像……唉!
小小的桌子四周静得可以听到不同人呼吸的频率。
桑玛最先受不了这份沉默。她开始不安分地吃点心,顺便偷看俩皇子的沉静面容——这十四阿哥好象比十三阿哥沉得住气,虽然他也不过十几岁,却比不是她正当此年纪时能比的,也就是说,“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十四阿哥,能不能……”这十四阿哥面貌一般,没她家老爹的英俊,但眼睛非常漂亮,睫毛又长又密,让她嫉妒得想去拔光了……“呃,能否跟桑玛讲讲多尔衮入关后的进军路线?”
经过了多年的宫廷生活和朝堂争斗,从八贝勒的面上看不大出他的真实情绪,但眼中的惊疑是难以掩饰的,尤其是桑玛在桌子上准确地用小块点心摆出进军路线的时候:除了在当地经营多年的将领与地方官,一般人很少有能搞清楚他们嘴里的“天下”的。
但桑玛没怎么注意,她只听着十四简单却不掩自豪地介绍满人入关后的大小战役——屠杀的、劫掠的种种当然不会在其中。而后者非常乐意与桑玛讨论军事上的事,而浑然忘了正在和一年轻的女子交谈。
“……为何当初不直接攻下西南和南方?新疆又是如何稳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