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娘躺在内室的榻上,听见外头的声响说,“让二娘到我这里来。”
采娘点了点头,“唯唯。”
窦湄进来,见到母亲躺在榻上。
“阿娘。”她只来的及喊出一声就跪倒在地。
“当年要是知道圣人会召殷国公家的小娘子,我怎么都不会嫁给你阿耶。”李慕娘恨恨得在榻上捶了好几下。
窦湄只是哭,不说话。
“别哭了,哭坏了眼睛那是一辈子的事。”李慕娘见女儿哭的纤细的肩膀抖个没停出声道。
“阿娘,儿不孝。”窦湄跪正身子在茵蓐上道。
李慕娘转头看着长女良久,终于忍不住两道泪落下来,她转过头擦拭眼角。好好的一家人,全要被生生挖去一个,这叫做娘的没办法不心疼。
圣人怎么就挑了她家的阿湄呢?
窦湄擦了眼泪,又把脸给擦了,走出门来带着两个妹妹弟弟一起去玩绳戏,还陪着打双陆。
这两个孩子眼泪汪汪的和窦湄打双陆,都心不在焉。到了后面玩的入神了,才破涕为笑。
哄得两个妹妹弟弟笑出来,她又去陪母亲,李慕娘拉着她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等到不知其味的用了飨食往回走,却在院子前见到一个穿着圆领衫的少年。
李孝谨站在那里看着窦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什么。但是不说,他又十分不甘心。
窦湄举起手中的团扇遮住容貌,目不斜视从他身侧走过。
“我以为,我会念给你那首却扇诗。”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窦湄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苦涩的步子都滞住了。
她手中的团扇遮住她的脸颊,嘴唇动了一下最重没有说一句话。
她这一辈子,恐怕都听不到昏礼青庐中的却扇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别
窦湄曾经做过绮丽的梦,梦见那个秀气的少年长成高大俊朗的青年,带着十多个汉子来她楼下催新妇,然后她下楼来,让他吟却扇诗。但是现在只能是梦了。
屋里灯油点着,窦湄低下头,一针一线缝着手里的一只小鞋。那是给窦涴穿的,芸娘坐在她身前,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她劝说道,“二娘,歇了吧。芸娘给二娘做,再做可是会坏眼睛的。”
“要是坏了眼睛能不进宫,儿情愿!”窦湄的声音里都带了哭音,双眼红红的。芸娘吓了一跳,看了看周旁并没有隔墙的耳朵,小心的拍了拍女孩因为哭泣颤抖的肩膀。
这圣人也太准了!芸娘辛酸的想着。都说进宫是攀了富贵梯,可是能熬出头能有多容易!那么多貌美小娘子,多得是一辈子老死在宫里的呢。还要眼巴巴的等着不知道何年何月的大赦放宫人出宫,可真出来的都是一些头发都白了的老宫人了。
“芸娘……”窦湄丢下手里做着的针线扑到芸娘怀里,哭了起来。窦湄哭起来没有多少声响,只是肩膀一个劲儿的颤抖。芸娘手扶在她的肩上,心里抽痛的无以言加。
这一进宫就真的生死两茫茫了!
“囡囡……”芸娘不自觉的叫起家乡叫小孩儿的话来,抱住窦湄也低声哭了起来。黄氏自从知晓窦湄被挑选入宫,专门挑选了一批伶俐的侍儿来伺候。可是窦湄根本就不耐烦叫那些侍儿侍候,脸色冷冷看着那些侍儿心里都怕。
芸娘哭的双眼模糊,身边都是窦湄这几日没休止做好的足袜等物,有些是给母亲李慕娘的,小巧的是给窦涴窦湛做的。都做了好几双了。甚至还有冬天穿的夹带丝麻的厚袜。
“囡囡乖,囡囡听话。”芸娘在她的背上拍了又拍,她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的往下掉。“夜里做针线坏目呢!二娘听芸娘的话去睡啊,芸娘陪你。”
“芸娘……”窦湄哭的一张脸上都花了,芸娘扶着她起来,叫侍儿端来洁面的白玉膏还有热水来给窦湄洗面。
白玉膏乃是前魏的时候专用来洁面的,传说魏朝有一名美男子专门用这种白玉膏洗面,最后肤白如雪,如同傅粉何郎。这个还是黄氏知晓窦湄入选,专门找人高价买回来的。
窦湄看着那只小白瓷瓶摇了摇头,十三岁的少女正是肌肤水嫩的时候,只要饮食好,起居规律,怎么看都是好看的。脂粉都不用上半点。她本来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精心呵护长大,虽然后来寄居在舅家,阿舅也没有亏待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