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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荆棘视角一第二章（第2页）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

“可我吃完了……”我不敢往下说，“要不然你吃我买的鸡蛋糕好了，反正食堂现在大概只剩下这个。你还不用排队。”我挤出一个笑容，“苹果也行，我也有。”我发觉王常青又在笑，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好。”她的声音嘶哑，行为恭顺，不过一拿到鸡蛋糕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鸡蛋糕可不好吃，上面什么也不加，就是一个甜馒头，有时候里面还得掺点别的味道，毕竟烤箱里什么都有。特别是我不想排队，隔一顿就吃一次鸡蛋糕，再好吃也要吃吐了。我心律不齐，心脏反流，慢性咽炎，天天胃痛，哪一项也不适合天天三趟跑去吃饭好吧。

我继续写作业，这两人可算消停了，王常青那个混蛋还在冲着这边笑。

我的脑子里面是各种数列，这可比这群人的破事好解决多了。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周雨晴和杭倩进来了。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毛芙和周悦薇进来了。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刘涓涓，吴蕊和郭冰心进来了。

她们厮混在一起，越聚越大，膨胀发泡，像沼泽里的一块由污泥，动物尸体，霉菌，藻类，气泡，鸟类粪便，爬虫，杂草，蠕虫，腐败的植物混成的小岛，蛤蟆在上面咕呱姑呱，突然吃一只飞虫。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她们中不时有人瞥一眼林初，互相挤眉弄眼，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她们像一群鬣狗，丑陋而怪异，凭着卑劣的想法走到一起，成群地狩猎，在草原上发出笑声般的嚎叫声呼朋引伴，单独则不成气候。十六七岁，和大人一般身量，八九点钟的太阳，肉体有什么缺陷也可以用年轻的朝气掩饰过去，但心灵却扭曲歪斜，长着毒瘤，生着脓疮，伤口发炎，肿胀发红，弥漫着恶臭，传播着病菌呢。这群心理上的麻风病人！人们应该学着从前的样子，把这些精神上的麻风病人要出现时就摇响一个小铃铛，健全人小心着不去接触，别被感染。当然会有人治精神上的麻风病人，但是他们应该被间隔开，他们的出现应该被提醒，应该受限制。而现在，这些人用年轻健康的外表做挡箭牌，做面具，做裹尸布，遮住她们心理的变态。她们在老师面前表现得无害，委屈，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哦，这只是同学间的小玩笑罢了。”，“我们笑自己的有什么不对？她真是自作多情。”，“难道笑也有错吗？”……老师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让双方互相道歉，为了团结，为了友爱，为了安宁。她当然可以视而不见，她或许真的没有看见，看不见的荆棘，没看见的就是不存在，不存在只需要没看见。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

没有人应该被当做小丑取笑玩弄。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

她们笑她这一整个人。她的身材，她的模样，她的发型，她的穿着打扮，她用的护肤品，她所有暴露出来的外在；她的语言，她的语调，她的询问，她的回答，她的感叹，她的陈述，她的笑，她的哭，她的愤怒，她的悲哀，她的犹豫，她的果断，她的每一丝情感，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的每一分思绪；她的一块牛油果色的橡皮，她的一张放在柜子里的明星海报，她的一本枕头下边的言情小说，她的有一个心形锁的日记，她的贴在书桌下的全家福，她所有喜欢和有归属感的事物以及附着其上的柔情和回忆；她的课上回答不出问题时的窘境，她的离异家庭，她给喜欢男生写的情书被退回，她的初中三年中二期的QQ空间，她的半梦半醒之间的呢喃梦话，她的忘记例假时间而校裤被染红的经历，她所有有意无意，或大或小，已经随风而逝或仍郁结于胸的不愿回想的情况和经历……这些全都是被取笑，这些全都可以取笑，这些全都应该取笑。她的一整个人，她的人格，她的存在，这些全都很好笑，大家快来啊，多好笑啊，一起来笑她吧！她被笑声的海洋吞没，她好像就不该出现，她的存在就是让一群闲人发笑。这样想吧！这样做吧！一群秃鹫密密麻麻，正在老树上发出怪笑，草原上干燥阴凉的风传播着笑声，吸引来更多的食腐动物，他们从空中飞来，从远处奔来，从地下钻出来，一只小兽，呜咽着，呻吟着，但还挣扎着不愿断气。生活！生活！生命！生命！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

“你们听说过吗？她啊，嘻嘻嘻……”

“你看，她居然这样，哈哈哈……”

“我还知道更劲爆的，嘿嘿嘿，她呀……”

“你这算什么，听我的……”

“噗噗噗，不是吧？”

“就是说啊，这个人呀，咯咯咯……”

“嚯嚯嚯，你们看她那样！噗——哈哈……”

“吼吼吼……”

……

谁也没有注意到中午自习课的铃声，学校全体老师开会，班主任没有来，班长颤抖着坐在位子上忍住眼泪，副班长自己就说到兴头上，哦，那里还有学习委员，生活委员，纪律委员，还有莫名其妙开设的心理委员。我们班可是民主投票，半个班都是干部，去选的都能捞个干部，没有正的就设个副的，副的也没有就新增个奇奇怪怪的委员，比如总课代表和心理委员。理论上每一个干部都要值一天班，这么十几二十号委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天值日，其实只有班长管自习课纪律，纪律委员管眼保健操纪律，副班长管跑操请假开许可证，这就是全部纪律。不应该至少还有个体育委员管管跑操吗？体育委员喜欢带头破坏秩序。现在，是无政府主义的时间，聊天的，写黄色废料的，下五子棋的，吃零食的，玩三国杀的，画画的，人体菌群交换的……干什么的都有。啊，香甜的带铅空气！啊，黑红两色的旗帜！啊，自由，多少人借你之名？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

我看看情况不对，往校服里一塞作业，打算去厕所写。厕所都比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好，至少安静，我完全不怀疑这种群魔乱舞的状态下某几个人会不会喝装在水杯里的酒水，虽说她们一般只敢晚上偷偷喝。我必须强调一下，这里不是职高，是一所中游普高的精英班，这个班只代表这个班，和学校没有关系，和同一群老师教的班都没有关系，他们大概过两分钟就要来投诉了。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

“吵什么？你们这群人！安静！”林初站起来吼了一嗓，她低着头，头发披散着遮住脸，声音歇斯底里，沙哑，破音，带着哭腔。我顺势贴着她溜了出去，谁知道那一嗓子有没有用呢？出去了也不是不能再进来嘛。

“嘻嘻嘻”，“哈哈哈”，“嘿嘿嘿”，“噗噗噗”，“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