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我的艺术之问。」
——
人海无情的从伫立在展台边的年轻人身旁绕开,雾一般的从他的身边流走。
快节奏原子化的大都会里,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或许有人注意到了顾为经在崔小明的作品前站了很久,有人注意到了他那特殊的温和中略带忧郁的气质,甚至有人认出了这便是那个不久前发生在一层特邀展厅中艺术辩论的两个主角之一,并略做停步,心生好奇,乃至和四周的友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上两三句。
他们很快还是会绕过这个奇怪的年轻人,迈步离开。
流水会在礁石面前略作停顿,然后从侧边流走。
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繁忙的事务,有学习和工作。
能来看展的人肯定是处于休假的状态,但休假往往只是意味着日程表上的内容被做了同义替换。他们要看展,要约会,要聚餐,要去电影院,要去做换了一种类型的行色匆匆。
人们的生活太忙。
忙到完全没有功夫注意到顾为经这样的年轻人的沉吟和思考,也许也没有功夫去思索,爱到底是什么。
顾为经转过身。
他用目光望向四周的那些离他而去的行人,神色中流露出一丝与年纪不符的沉郁。
展板上的文字只是崔小明信手随意所书,呃,也不能说是随意。
他的作品简介每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编排,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到某种和伊莲娜小姐的共同点,通过含蓄的奉承这位《油画》的新任女王讨好整个油画杂志社的采访团队,属于先射箭,然后对着参考答案慢慢画靶子。
在崔小明的主观意图里,他展示板上的作品说明文字和昨晚宴会凑到安娜跟前,引用两句海德格尔的名言没有什么两样。
怎么说,怎么写,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见到安娜小姐姐的过来了,赶紧化化妆,摆出两个人家喜欢的POSE,凸个造型,争取一开始就能留给好印象。
安娜喜欢海德格尔,他就引海德格尔。安娜审美偏好是什么,他也说自己喜欢什么。
也就是他家从来都没养狗,忽然抱条狗在人家面前溜达,实在太做作。
否则,他肯定也整条狗子带过来了。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崔小明完全不会预料到,他在展板上随便写的两行意图“钓”伊莲娜小姐的两行文字,反而比他在特邀展厅里搞的那么大阵仗的辩论与交锋,对顾为经造成了更大的影响。
崔小明委实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
毋庸置疑。
崔小明在展厅里大谈特谈吴冠中的绘画技法,他的主要目的是打击顾为经的艺术信心,不过,并不妨碍顾为经觉得他讲的真的很好。
他在展板上大谈特谈自己的艺术间接,他主要目的是为了奉承《油画》杂志的女经理,不过,同样不妨碍顾为经觉得他写的也真的很好。
好的艺术作品永远是能够带给人们思考的作品。
顾为经觉得自己离完美的宁静之爱,始终只间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无论是他和酒井胜子站在这里,还是他和蔻蔻小姐站在这里,在他们的笑容之中,都会夹杂着痛苦存在。
他为此既无力,又内疚。
崔小明画的那幅《新·三身佛》带给了他艺术创作上新的思路,他写在绘画作品旁边的文字简介,反而触动了顾为经的内心。
是啊,爱的实质到底是什么。
这真的是个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