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案上的奏报吹得翻了页,露出朱景明伏诛那几个字,
他忽然觉得累,往软榻上靠了靠,头抵着冰凉屏风。
屏风上的金龙还在盯着他,他却没力气再看。
以前他以为当皇帝,是要守住江山,
可现在才知道,守住江山的第一步,
是要先分清谁可信,谁不可信。
可这一步,怎么就这么难?
成国公不可信,柳家不可信,连后宫的妃嫔,都要一个个查她们的根,
林青可信吗?他平了逆党,护了京畿,可他手里有靖安军,有太多人盼着他反。
狄梓可信吗?他在北境立过功,可他敢强抢民田,敢说皇帝昏聩。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点自嘲,
“朕这个皇帝。。。倒像个孤家寡人。”
。。。。。。
天牢,西角的刑场!
子时的风裹着潮气,刮在人脸上像刀子,
狄梓被两个狱卒架着胳膊往前拖,
脚踝镣铐在青石板上刮出响动,
粗布囚服沾着泥和干涸的血,头发乱蓬蓬贴在汗湿脸上。
可他没半点死囚的颓丧,头始终梗着,下颌绷得紧紧的,
双眼睛在火光里亮得吓人。
“跪下!”
狱卒把他按在断头台前的石墩上,粗硬的手攥着他的肩膀。
狄梓挣扎了一下,膝盖刚沾地又抬起来,
硬生生让狱卒再按了一把才稳住,指节抠进石缝里,磨出了血。
监斩官是兵部的周郎中,穿着墨色官袍站在火把旁,手里捏着行刑令牌,
他看了眼沙漏,子时刚过一刻,清了清嗓子:
“狄梓,你强抢民田、殴打百姓,罪无可赦!
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趁早说。”
狄梓没看周郎中,目光越过刑场的墙,望向远处都督府的方向,
他忽然扯着嗓子笑了,在空荡的刑场里撞出回音:
“你少跟我来这套!我狄梓从军十三年,在北境砍过蛮人的头,
在雪地里啃过冻干粮,什么时候怕过死?”
他猛地转头,盯着周郎中,眼神里全是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