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斗:县上才来的电话。
牛万和:哪的房?
牛金斗:村公所的北屋跟西屋。
牛万和:不用看,能行。
牛金斗:这得萧科长点头。
萧山:我大说行就行。
牛金斗:那好,那好。我那雪花青也归你啦!
萧山:你自己的东西我不能要。
牛金斗:钱由县里出。县上说把最好的牲口分给你,寨里的牲口就数我这雪花青了。
牛万和:县上给的,能要。我牵去。
牛金斗:那敢劳你大驾,我给你牵来。便笑呵呵地出了门。
萧山还在一脸疑云地思忖刚才的事。牛万和:寻思啥哩!一准是县上说下的。要不,他肯白给你。牛万和装上一锅烟,点着火,足足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此刻,他正洋洋自得地思忖着村公所那四合院:雕花出檐的高门楼,琉璃彩砖的照壁墙。一色青砖大瓦房,东、西、北各有一间耳房。石条围院,方砖铺地。据说,这墙是用糯米粥和白灰砌成的,砖缝儿细的像一根线。不过,他最上心的还是雪花青,那是一匹大青骡子,浑身满是核桃大的白点儿,故名雪花青。它身高体壮,熊腰虎背,既有马的灵巧,又有驴的耐性,拉车、耕地、推磨,样样活儿都能干。村长牵着雪花青那神气活像牵着一匹龙驹。牛万和做梦也没料到,这匹龙驹就要归他驾驭了。他越想心里越痒痒,真想马上就牵着这雪花青在寨里转两圈,也显耀显耀。便披上衣裳要出门。
秀秀:大,吃饭了,你去那儿?
牛万和随口应到:哪儿也不去。却一拐一晃地直奔寨里。
分给萧山的这两座房子是牛王寨最好的房子。方方正正的四合院,半人高的石条跟脚,一色到顶的青砖大瓦房。砖缝像线那么细,比画下的还规整。据说这墙上的砖是用鸡蛋清、糯米汁和白灰砌的,枪炮都打不透。这么派场的房子分给谁都不合适,分给萧山就没得说了。因为萧山是英雄,是拿命换来的。只是牛万和也要当然地住进牛王寨这顶呱呱的房子里,人们就有点眼气了,说牛万和是摔跟头捡元宝,命好。牛万和却不服气地说自己有眼光。说归说,笑归笑,人们不得不承认牛万和收下萧山这个儿子是收对了。
北屋三间里,东头住牛万和,西头住秀秀。西屋三间萧山住。南边耳房是茅房,西边耳房喂牲口,北边耳房做灶间。东屋与西屋还做村公所,只是把门改得朝外开了,若大一个院子反倒显得空落落的。整整忙乎了六、七天,才把屋子收拾完毕。搬进了新家,牛万和感到一种新奇,他东瞧瞧,西望望,咋也看不够。
秀秀:大,往后日子长哩!有你看的。
牛万和不好意思地一笑:又看不进眼里,怕啥!
又是一个艳阳天。早饭后,萧山牵着雪花青,背上犁和套绳,秀秀拎着一罐水,并肩走出家门。
一路上,人们争先恐后地给萧山打招呼。有人已经走过去了,又折回来没话找话地给萧三说上两句,似乎同萧三说话也是一种光荣。他们仰慕英雄,更高看领导。萧三转业到县武装部,是科长。科长比村长大多了,差不多和乡长一个级别。这牛王寨只有村长牛金斗才有资格跟乡长说话,而今他们也能同一位年轻的军官唠家常,自然也就觉得荣幸。而且萧三又是那么随和,还拿出烟来让大伙抽,两头一般粗的大前门比老旱烟可好抽多了。同时,人们心中也有着一种隐隐的不可思意:一个小要饭的竟是个大英雄,早些年咋就没看出来呢?人家这英雄可是真枪真刀拼出来的。不服?你也上前线去,顶多弄个“光荣烈属”当当。
秀秀清楚地看到,人们一个个全都是羡慕、钦佩的目光,其中似乎有着些许妒忌,当然,这妒忌的目光是针对她的。三哥一付雄赳赳的样儿,她心中也充满自豪,不觉自己也挺起胸膛。她就是要做出个样儿给人们看,看她和三哥是多么的般配,也只有她才有资格与三哥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来到六亩半,地中间那棵大柿树还是那样的葳蕤。树稍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一个个滴溜溜的招人喜爱。小时候,萧山和秀秀常到这里玩,这里留下了他们太多的美好记忆。萧山放下家什,围着柿树瞅了一圈。抚摸着那龟裂了的树皮,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萧山给牲口系好套绳,一手扶犁把,一手扬鞭,“得儿驾!”一声吆喝,那雪花青头一仰,尾巴一甩,四蹄一蹬便拉直了套绳朝前曳。刹时,犁头上便翻起一股褐黄|色的浪花,那浪花一直朝前涌去,湿漉漉油乎乎地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泥土香。犁过的地整整齐齐,一溜一溜笔直笔直的,跟娘儿们梳得头似的。
秀秀跟在萧山身后,就那么跟着,寸步不离。
一会儿工夫,雪花青鼻孔张的老大,“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气。他额头也渗出汗珠,她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他嘿嘿一笑,她也笑了,笑得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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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下来,萧山与秀秀来到柿树下,背靠着粗大的树杆,坐在裸露出地面的树根上。
萧山脱下鞋,磕出鞋里的泥土。
秀秀在树的另一边,喊到:三哥,过来。
咋了?
我脊背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