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公司的办公室室里,窗帘拉得严实,只留一丝光线勾勒出屋内的轮廓,空气更是沉闷得像是凝了铅。
刘东坐在李怀安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沉郁,新婚燕尔的暖意被浓重的阴霾彻底覆盖。
他沉默了一会,才终于抬起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头,二铁子……到底是怎么牺牲的?”
李怀安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膝前,鬓角已经有了一些白发,在昏暗里格外显眼。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才缓缓睁开,“二铁子是在老毛子那边没的,被两个克格勃特工小组追了三天三夜,最后寡不敌众,中弹牺牲了。”
“老毛子?”
刘东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吱作响。一想到那个平日里爱说爱笑、跟他并肩作战过无数次的兄弟,竟死于老毛子的追杀,他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李怀安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继续说道:“二铁子本来一直在那边潜伏,搜集情报。
可前不久,他发现老毛子那边乱得厉害——经济衰退得一塌糊涂,通货膨胀高到离谱,军队高层更是频繁变动,今天换这个,明天换那个,乱成了一锅粥。
他觉得这里面不对劲,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所以前段时间特意回国汇报。”
“所以,他才赶上了我们上次的东北之行?”
刘东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次任务,二铁子还跟他开玩笑说,等任务结束要喝他的喜酒,可如今,喜酒还没喝上,人却已经阴阳两隔。
李怀安再次颔首,神色愈发凝重:“没错。通过二铁子带回来的详细汇报,再加上我们安插在那边的钉子传回来的情报,还有波罗的海三国闹独立的事情综合分析,我们的情报分析家们得出了一个大胆到让人不敢置信的结论——”
刘东立刻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在李怀安脸上,生怕错过一个字。
李怀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老毛子这个庞大的帝国,很可能要全面崩溃,甚至……要分裂。”
刘东脸上的神情瞬间呆住了,眼睛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毛子——这个北方巨熊,他太熟悉了。
他想起小时候在东北老家,跟着父亲去参观那些庞大的工厂。高耸入云的烟囱,轰鸣震天的机床,那些都是老毛子援助的项目。
那些老毛子的专家穿着厚重的工装,手把手地教华国工人操作设备。在他童年的记忆里,那个国家就意味着坚不可摧的工业脊梁,是能够造出世界上最庞大坦克、最先进火炮的庞然大物。
“这……怎么可能?”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头,您是说那个在二战中东西两线作战,在斯大林格勒拖住了德军精锐,用几百万人的血肉筑起防线的老毛子?那个在库尔斯克打出最大坦克会战,一路反推到柏林的老毛子?”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带着无法掩饰的震动。那些都是在军事学院教材里反复研读的战例,是教科书里定义的“钢铁洪流”。他记得清清楚楚,光是柏林战役,老毛子就投入了超过两百五十万兵力。
那样一个用钢铁和鲜血铸就的帝国,一个能够同时在欧洲和远东展开几百万级别战役的超级大国,怎么会……
李怀安深深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刚开始时我们也不相信。但所有的迹象都指向这个结论。他们的经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联盟内部的裂痕……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民族矛盾已经压不住了。”
刘东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头,你分配任务吧!”
他声音急促,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李怀安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如水:“坐下,急什么。”
刘东胸膛起伏了两下,最终还是坐了回去,但那双眼睛里跳动着焦灼的火苗,几乎要灼穿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