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由林氏商行秘密保管,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她只是舍了前期的巨利,待将来皇帝他们钱赚够了,到那时林氏自然就可以整了。
另一份,则由陈行宁亲自携带,并带上五哥陈行义一同赴京。
需寻得机会面圣,便将此物与越州政绩一并呈报,由皇帝陛下圣裁。依他们推断,此事成功的可能性颇大,毕竟越州近年在江南道的卓着发展有目共睹。更深一层的原因是,陛下很可能愿意见一见陈行宁这个寒门学子的代表,以此激励天下寒士。
陈行义得知此安排,内心不免忐忑。他本只想着研制个新奇物件赚些银钱,未曾想竟可能引来祸端。当然,六弟和六弟妹也分析了,更大的可能是加官进爵,这后一条想想便让他心头火热,反正他就闭紧嘴巴,听五弟安排就行!
而归恒道长则坚决不愿同行。他本性淡泊,不慕荣利,更不愿沾染是非,连名字都不让林暖夫妇提及,只愿在幕后静观。
那最后一份手册,林暖决定稍晚些时日,亲自送往临安,正好借卢氏少夫人崔韵晚生辰,作为贺礼送上。
如今江南东道虽以卢氏为首,但其他世家亦已经盘根错节,林暖唯恐消息过早泄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夫妇感念卢氏当年的提携之恩,却也深知世家大族手段莫测,难保不会为了独占琉璃之利而对他们下手。
若能得皇帝背书,再与卢氏相互制衡,方是稳妥之策。至于此举是否会让他们与卢清哲之间生出隔阂,也只能顺其自然。彼此身份本就不对等,所谓的亲厚,终究有限。
林暖计算着陈行宁出发的时日,待时日差不多,便开始准备临安之行。
她将琉璃制作方法的手册置于一个特制的多层礼盒最底层,中间一层小心翼翼地放入新烧制的各式琉璃精品,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最上层则摆放越州及林氏出产的寻常精品,如茶叶、绣品等。至于作为大头的丝绸,则按匹另行包装。
林暖几乎搜罗了能拿出手的所有顶尖好物,务求这份贺礼足够厚重体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还是会偏离预设的轨道。
她带着钰夏、卢江明以及一众护卫侍女,启程前往临安。一来是为崔夫人贺寿,虽非整寿,但以卢清哲今时今日的地位,其夫人寿辰自然少不了各方巴结庆贺,林暖往年也常来送礼。
二来是为了让卢江南能与亲人团聚。
她依旧下榻在卢光府上,与卢夫人相谈甚欢,小钰夏是初次随母来访,乖巧伶俐的模样惹人喜爱,收了一众长辈丰厚的红包。
安顿好后,林暖便向卢公府递了拜帖。府中侍从回复,崔夫人身体微恙,请她次日过府。
翌日,林暖被引入卢公府后院,见到了崔韵晚。原来她又有了身孕,面色稍显倦怠。她身旁的珍姐儿比钰夏年长一岁,两个小家伙很快便玩到了一处,院内一时充满了孩童的嬉笑声。
崔韵晚心中对林暖每年雷打不动的“巴结”颇有些不耐,面上却笑意盈盈:“劳安禾妹妹年年挂心,亲自前来送礼。昨日身子确实不爽利,倒让妹妹空等一日,真是过意不去。”
“夫人言重了,这是应当的。”林暖姿态放得低,指着身后那堆琳琅满目的礼物,“今年的礼单是我精挑细选的,这几匹新缎,在日光下能看到浮光流动,很是别致。尤其是这个礼盒,是我与行宁的一点心意,务请夫人得空时,单独与卢大人一同鉴赏。”
崔韵晚心下不以为然,越州那等地方,还能有什么真正的稀罕物?无非是些看似精致、实则寻常的东西罢了。她面上笑容不变:“妹妹有心了,定当转达。只是不巧,夫君近日巡海去了,归期未定。待他回来,我自会与他言明。”
林暖心头微微一沉。若非陈行宁恰好上京,她一介女流实在不便单独求见卢清哲,她绝不愿通过崔韵晚转交如此重要的东西。这崔夫人对她,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莫名敌意。
她只得再次强调:“夫人,盒中之物非同一般,还请务必亲自交到卢大人手中,请他过目。”
崔韵晚满口应承,笑意却未达眼底。
崔夫人留林暖母子用了午膳。席间,钰夏与珍姐儿相处融洽,珍姐儿将自己心爱的玩具尽数拿出分享,钰夏也掏出随身携带的各式小食,两个孩子临别时竟有些依依不舍。
相比于在越州小伙伴众多的钰夏,身为世家嫡女的珍姐儿生活要孤寂许多,家中庶女不被允许接近她,难得有个性情投契的小玩伴,她自是格外珍惜。
林暖带着钰夏告辞后,崔韵晚立刻沉下脸,将珍姐儿叫到跟前,明里暗里训诫了一番,无非是强调身份尊卑,暗示钰夏这等地方官吏之子,不配与卢氏嫡女为友云云。
而林暖更无法预料的是,崔韵晚回房后,只命人将那些华美的丝绸收入箱笼,至于那个多层礼盒,下人拆开最上面一层,见与往年送的茶叶、摆件等物无甚区别,便直接禀报了她。
崔韵晚看都未多看一眼,随口吩咐:“按旧例,收入库房便是。”
那份承载着巨大秘密与期望的厚礼,连同林暖再三的叮嘱,就这样被轻飘飘地遗忘在卢公府库房的某个角落,未曾到达它本该去往的主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