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样子,研究各地的美食。”我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白紫伊执起骨瓷杯抿了口茶,唇角浮起浅淡的笑,眼底却带着对弟弟的了然:“他从小就这样,我想他现在还是对家族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指尖摩挲着杯底的冰裂纹,语气平淡,“不过他偶然也会问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落小姐呢?”白紫伊放下茶杯,银质茶匙在碟中轻磕出脆响,目光落在我交叠的手上,我那双手纤细却骨节分明,其实并不像常年握锅铲的样子,“甘心一辈子做个厨师?”
我将茶杯轻顿在紫檀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的闷响压过了窗外的蝉鸣。“厨师的乐趣,在于火候里藏着乾坤。”我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影,“看着食客眼里亮起的光,倒比盯着账本上的数字实在。”
“是吗?”白紫伊忽然插言,指尖绕着腕间的珍珠手链,珠串碰撞的轻响里带着审视,“我倒是觉得,落小姐不像安于现状的人。”
我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缓缓蜷起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白小姐说笑了。”
“其实我在回国后打探过你的情况。”白紫伊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可是老爷子并不希望我做这件事。”
“老爷子是谨慎了些。”我缓缓松开蜷着的手指,掌心已洇出薄汗,“不过像我这样的厨子应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我和白紫伊聊了很多,从音乐到文学,从美食到旅行。落雨惊讶地发现,白紫伊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冷漠,她懂艺术,喜欢旅行,甚至对各地的美食也颇有研究。
我在别墅品茶的时候,清影江边的风弦歌剧院内一场拍卖会在下午七点的时候准时开始。这一场拍卖会是那个男人准备的,拍卖会的重点是一架施坦威K135钢琴。
拍卖会开始前一个和落雨长相及身材都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拍卖会的现场。
水晶吊灯的光洒在杨思瑶米白色的礼服上,像落了层碎钻。张沐鸿站在杨思瑶身侧,目光扫过她微垂的眼睫,那晚她坐在钢琴前的样子突然撞进脑海,指尖落键时的专注,比任何华服都更晃眼。
“你就是那天晚上弹钢琴的女士,白行简的前妻落雨。”张沐鸿刻意让语气里带点欣赏,尽管不懂音律,那晚琴音里的孤劲却像刻在了耳膜上,“那天给我震撼不少,即便我是个不懂音律的人。”
杨思瑶微微点头,声音平稳得像湖面:“我想今天晚上我可以再弹奏一曲。”她顿了顿,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不过我倒是想见一下上一次拍下琴键的白紫伊。”
张沐鸿的视线扫过会场里觥筹交错的人群,水晶灯的光在他鬓角晃了晃。白家大小姐嗜琴如命是出了名的,别说这种场合,就是寻常聚会,只要有好琴,她总会露面。
“白家大小姐?”张沐鸿眉峰微蹙,心里那点疑惑像气泡般冒了上来,“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一个嗜琴如命的家伙今天怎么没来。”
“她没来?”杨思瑶低声重复,指尖停在珍珠扣上。她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亮,“行简倒是几次提到过,白紫伊是个嗜琴如命的家伙。”
“那是当然。”张沐鸿轻叹一声,想起那晚白家大小姐眼里的光,比水晶灯还烈,“那晚后她希望可以和你切磋一下琴技。”
“我以为她会来……”杨思瑶摇了摇头,她顿了顿,“不过在上一次拍卖会的第二天她找过我。”她从皮包里拿出了请帖,“我一开始答应了,但是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拒绝了。”
“我想你不是因为某些事情。”张沐鸿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晃出弧线,“我想你是害怕白老爷子因为这一件事对白行简不利。”
“您说笑了。”杨思瑶莞尔一笑,“我一个和他离婚的人,怎么样也不会被白老爷子猜忌。”
“这场拍卖会是临时举办的,其目的就是那架钢琴。”张沐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杨思瑶,“我现在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提前知道这一场拍卖会的?”
杨思瑶转身从侍者托盘里取了杯香槟,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压下心里那点波动。她呷了口酒,气泡在舌尖炸开,声音淡得像雾:“我自然有我的人脉。”
“这一次的拍卖会是由贾氏集团举办的……”张沐鸿话说到一半停住,视线在她脸上转了圈。贾氏行事低调,能从他们那里拿到消息,绝非寻常人脉。他试探着问,“难不成你和贾氏集团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没有。要是有的话白家也不会低看我了。”杨思瑶轻轻晃了晃酒杯,香槟的金色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弧线,巧妙地转开话题,“不过我倒是好奇接下来的那件拍品。”
张沐鸿愣了下,被她带偏了思路:“那是什么?”
“一把勺子,是唐代的玛瑙镶金勺。”杨思瑶说这话时,眼里的光变了,“我知道您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应该清楚我在绿洲号上是米其林三星大厨。”
“我们部分厨师对于这把勺子,就像魔杖制作师对老魔杖的渴望一样。”杨思瑶的指尖轻轻点着杯身,仿佛已经触到了那把勺子温润的玛瑙柄,“所以今天晚上我务必拿下它。”
“我当然知道你的身份,不过那天拍卖会后……”张沐鸿顿了顿,想起杨思瑶坐在钢琴前的样子,只当她和白家大小姐是一类人,“我以为你也是个嗜琴如命的家伙。”
“我一个厨师,也就是在绿洲号上待久了才学了点皮毛而已。”杨思瑶避开张沐鸿探究的目光,余光瞥见自己礼服裙摆上的暗纹,“要不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我想白家也不会不认可我。”
“你太谦虚了。”张沐鸿看着杨思瑶鬓角别着的珍珠发夹,他知道那是白行简离婚前送她的生日礼物,“我认为老白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很多。”
“白老爷子为家族这样做没什么问题。”杨思瑶立刻接话,语气硬得像在擀面团。可提到白行简时,声音还是软了半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的水雾,“怪就怪我太爱我们家行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