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范身体微微往后仰,看着自家妹妹莹白的小脸道:“我们范阳卢氏跟河东裴氏是世交,两大家族世代都有联姻,若说向他们借兵,那肯定是能借,只是妹妹打算借多少”
今日一大早,温棠身边的翠兰就过来请他,卢范猜到会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妹妹打算借兵,温棠微抬眉眼,嗓音坚定,“五千足矣。”
卢范懂她的意思,是想增援,他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木桌上的图纸,那张图纸上画的是边关的一个布局,其中东西南北总共设有八个关卡,唯独那雁山关被做了标记。
刚刚温棠告诉他,雁山关的百姓已经被转移到了城中。
因着玉山谷的泄洪,阻断了南疆大军想要攻打城门的最近道路,所以南疆想要再次攻打边关,便只能兵分两路,可以选择攻打南疆的八个关卡,亦可选择从两边绕到城门处,因着地势的原因,若是南疆欲强行攻城,那雁山关跟雁北关在八个关卡里最易被攻打,可卢范想不通的是为何妹妹只打算借兵支援雁山关。
卢范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温棠看出他的疑问,眉眼弯了弯,“赌。”
卢范摇头失笑,将美人仕女图折扇“啪”地一下放在桌面上,“那此番我亲自去河东一趟,妹妹要随我一起过去吗?”
温棠幼年之时跟母亲卢歆回了范阳好几次,河东裴氏几位年长的长辈都认识她,因为有秦逸墨在,卢范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
谢无宴是能护得住她,可眼下边关动荡,谢无宴日日都在军营,就像今日,要不是有他在,她又得跟秦逸墨虚与委蛇一番,至于谢时予兄妹年纪还小,还担不起重任,他们可能还要上头的哥哥姐姐护着,所以出自私心,卢范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走。
温棠浅笑着拒绝了,她说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暂时不能离开。
卢范就猜到是这个答案,叹了口气,“那哥哥就先走了。”
南疆随时有可能打过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卢范去磨磨蹭蹭了。
温棠提着裙角起身,亲自送卢范到门口。
卢范走之前再看了她一眼,少女对他微微一笑,卢范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翠兰过来扶温棠,温棠轻声道:“你随我去官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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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书房,周家父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周衡犹豫良久,小心翼翼地问:“清风,你跟为父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谢姑娘”
“可是有人跟父亲说了什么”周清风气度如清风朗月,俊朗的脸庞出现了几分疑惑。
周衡在周清风面前还是摆出了为人父的威严,他脸色严厉,神色肃穆,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最让自己骄傲的儿子,“无人跟父亲说什么,你今日就给为父一个答案,是还是不是”
此事牵扯到谢家的人,周衡不敢大意。
只见周清风手掌包裹着素舆的手柄,轻轻摩挲着,没有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周衡答案,而是陷入沉思,见状,周衡心已经凉了半截,在心里想对策。
他的夫人原先是打算撮合二儿子跟谢姑娘,因为他们年纪相仿,他那时还曾想大儿子性情如清风霁月,行事沉稳,若他双腿不曾落下残疾,他们周府再把诚意摆足了,说不定是有机会的,可……
但周衡对这个大儿子一直心怀愧疚,他若真喜欢谢姑娘,那周衡哪怕舍弃了脸面也要帮他争取。
他的脸色从一开始威严变成忐忑,然后变成坚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周清风不由笑了笑,他对周衡道:“父亲,我确实很喜欢谢姑娘,只是这份喜欢不是儿女之情。”
谢禾蓁性格娇俏,又天真浪漫,他于周清风而言,像是荒凉的院子里忽然有了一缕温暖的阳光,可等夜晚来临,那缕暖阳会消失,会不见。
她那样俏皮活泼的小姑娘不该因为他被困在这小小一方的院子里,周清风不忍心。
他笑容如那和煦的春风,声线亲和,周衡惊诧于他的答案,不由道:“你若是真心喜欢谢姑娘,为父跟你母亲哪怕舍弃了脸面跟荣华富贵也会去帮你争取,你不必有负担。”
周清风无奈笑笑,“多谢父亲,只是儿子与谢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局势不宁,儿子亦无成婚之念。”
***
边关六十里外南疆驻扎军营,宇文相正带着军师研究地图,一个身着玄色披风的小将匆忙求见,他一脸的喜形于色,表情激动,连身体都在颤栗。
士兵进去禀报,宇文相桃花眼一挑,“让他进来。”
士兵挑开帘子,让小将进去,小将一入营帐脚步磕绊了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太……太子殿下,公孙公子回来了。”
宇文相起先一怔,然后大喜过望,“他人在哪儿”
第39章
“无恒,你回来了。”宇文相在主营帐接见了公孙无恒,公孙无恒脸部轮廓本就嶙峋,身材消瘦,被人这么一番算计之后,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脸色青紫一片,他弯腰向宇文相行了一礼,“微臣有负表兄所托,心中实在惭愧。”
宇文相被立为南疆储君之时,便派公孙无恒秘密潜伏在盛朝边关,一是希望他能帮他暗中打探盛朝边关的兵力虚实,二是希望他能在必要时将盛朝边关搅得个天翻地覆,跟他来个里应外合,可公孙无恒的身份在南疆大军攻过来之前便已暴露,因此他没能帮上他们太子殿下的忙,到底是他有负太子殿下所托。
“无妨,你在盛朝边关城中的张家潜伏近三年,身份为何突然暴露”宇文相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撑着额头,这是宇文相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明明这人在盛朝边关一直待的好好的,突然就跟他们失去了联系,还是无暇在信中告诉他他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还被盛朝的节度使周大人给关进了大牢。
“回太子殿下,此事说来话长……”公孙无恒面色紧绷,尖嘴猴腮,只要一想到那狡猾的少女就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还未及笄的少女,竟然敢算计到他头上,当真是可恨。
他告诉宇文相数月前那张小娘子察觉到他并非她真正的夫君,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本来所有人都以为那张小娘子只是失足落水,仅仅道一句惋惜罢了,可谁成想那晚雷电交加,那所谓的温姑娘跟谢郎君来了他们张家,迷惑了他的心智,识破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