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一场屠杀和魏及鲁的战死,让吕青野睡梦中仍时有惊悸。虽然左寒山的实际责任是监视他们,但此时此刻,他不想他死。否则,他们三人单独陷在枢国城关里,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极易引起祸端。
梅兮颜心中冷笑,昨晚已看得清楚,最拼命守护他的只有两人,另一个想来便是越人。如此发问不过是想看他如何处置这越人,他倒是枢、越两国谁也不得罪,用自己的身份保下了那人。
既知他心意,便不争辩,笑道:“怎么会追究,巴不得他们日日夜夜扯着嗓子吵闹,好让越国人知道,吕世子在我这里安然无恙。也许他们顾忌你的安危,就会自动退兵呢,岂不正解了我国之难。”
“我只是质子,还没国主想得那么重要。”
“因为不重要,所以才被允许上战场做伏兵么?”梅兮颜转了转眼珠,问道。
吕青野眼神一跳,平静地回答:“枢国铁壁城为朔北第一城关,能有幸见识,谁会错过这个机会。”
“屠一骨倒是真有大将之风,两国交战,还带着他国质子参战,不怕被人把他的战法和用兵习惯学了去。”梅兮颜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讽道。
“是我的荣幸。”吕青野微微笑道。
“世子不怕战场上生死难测,无法返回故国么?”梅兮颜继续追问。
吕青野心中一动,“无法返回吕国”——不错,屠一骨把他甩在枢国,可以诬陷他暗中勾结枢国,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攻打吕国。
虽然心惊,却慨然回答:“大丈夫为保家国本该捐躯沙场,何惧生死,只遗憾这浩劫之下的无辜百姓。”
“世子一边赞同越国的做法,一边惋惜陷入危险的百姓,岂不自相矛盾?”梅兮颜嗤道。
“战争非我所愿,但既成事实,作为军士自该服从将令。自古以来,战争中最可怜的便是百姓,却无可避免,所谓有得有失、有利有弊,矛盾从来都是一体。”吕青野有感而发。
“既如此,世子何必来淌这趟浑水。”梅兮颜暂时分不出他的感慨是真是假,却也顺口说道。
“机会难得。”吕青野骑虎难下,只得回答。
梅兮颜眼神一敛,叹道:“大国交战已十多年未曾有过,确实机会难得。”转而又温声问道:“梁姬和你说了什么么?”
“谁是梁姬?”吕青野一怔。
“伺候你的那个婢子。前些天从北定城逃出来的,她说自己是营妓,叫梁姬。”
“哦,什么都没说。”原来是营妓,怪不得总觉得似曾相识,该是见过。吕青野心想。
梅兮颜见吕青野眼神坦荡,沉思一下才说道:“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要对我说什么?”
梅兮颜笑道:“世子如此喜欢观摩战争,不
如先与我去城关看一看,了解现在的局势,聪明如世子,也许会猜出她想说什么。”
说罢站起身来,不容吕青野分说,便示意他穿戴好斗篷,自己也戴好了面甲、头盔,拉着他的手腕一起出门。
雪已经小了很多,但风仍旧大。
出了宅院,吕青野看到城内建筑也是鳞次栉比,与一般城镇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街上人影稀少,偶有见到的平常百姓,腰中都佩戴兵器,即便没有正规兵器者,也多在腰带中插着镰刀、柴刀、斧头一类。乍看上去,气氛有些诡异。
转到一条大街上,看到几个孩童穿着单薄的衣裳,正在大人的指导下打拳,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却“嘿”“嘿”地卖力吐气开声,十分认真。
都说枢国戍边将士平日里开荒耕田练兵互不相误,囤积的粮草除日常用度外,均为战备。如今看来,不少将士的家小也长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