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厅”内,柔和灯光下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即又被刻意营造的轻松所取代。江春生简洁而坦诚的回答,似乎并未引起周母明显的反感,她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平和地落在江春生身上,那是一种长期处于教育岗位者特有的、善于观察和引导的眼神。
“年轻人不骄不躁,脚踏实地,很好。”周母的声音温润,带着一种知识女性特有的从容,“搞公路建设,也是一项光荣的工作。基层工作最能锻炼人,在有经验的老同志手下工作,最有利于年轻人的成长。只有在实际工作中积累起经验,熟悉流程,掌握了正确工作的方式方法,将来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她的话语听起来是鼓励,但江春生却能感觉到,这鼓励背后是更深层次的衡量——衡量他的潜力,他的心态,以及他对自己职业路径的清晰度。
“阿姨说的是。”江春生恭敬地回应,“我们金队长经验丰富,跟着他确实能学到很多现场管理、核心技术把关、内外工作协调的工作技能和方式方法。”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学习和成长,既符合他目前的身份,也展现了他努力求上进的一面。
这时,
服务员敲门进来,开始上热菜。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上桌,香气四溢,打破了略显严肃的气氛。
周雨欣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她先是拿起桌上的饮料,给她母亲倒了一杯,随后又给江春生和自己都倒上,然后拿起筷子,先给她母亲夹了一块清蒸鲈鱼腹部的嫩肉:“妈,您尝尝这个,‘百珍园’的鱼一向很鲜。”接着,又非常自然地给江春生夹了一个肉圆子,“春生,你也快吃点,在工地忙了一天肯定饿了。”她的动作流畅,语气亲昵,仿佛这样做过千百次一般。
“嗯!”江春生微笑着点头,伸出筷子将周雨欣爱吃的糖醋排骨夹起一块放进她的碗里,“你也吃。”
周雨欣回应他一个柔美的微笑。
周母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并未动碗里的鱼肉,而是看向江春生,仿佛闲话家常般问道:“小江啊,听雨欣说,你家以前是治江区的?”她放下筷子,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导向性。
来了。江春生心道,这是要了解家庭背景了。他的眼光扫过碗里那个油光红亮的肉圆子,放下筷子,坐姿更端正了些,坦诚回答:“是的,阿姨。我家以前一直住在治江区的小镇上,我是在治江长大的。家里是前几年才搬进城里。”
周母点点头,夹起一块凉拌黄瓜放入盘中,动作优雅:“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春生略一迟疑,想起父亲虽已升任县交通局副局长,却一向教导家人要低调行事,便简单答道:“我爸爸在县交通局工作,一般工作人员。”
“哦!”周母点点头,语气听不出褒贬,说不清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那倒是和你现在的工作有些关联。你母亲呢?”
“我妈在城关镇竹棕厂做会计。”江春生如实回答,同时感觉到周雨欣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似是提醒,又似是安抚。
周母微微颔首,不再继续追问他父母的情况,转而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实则犀利,隐隐触及了未来可能面临的现实问题,比如家庭负担、兄弟姐妹的成长、社会关系等。
“是,我妹妹现在在上海财经大学读书,上大一。”江春生回答时,注意到周母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光。
周母很自然地拿起手边没有用过的另外一双筷子,亲自为江春生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年轻人工作辛苦,多吃点。你们修路的工地条件应该很艰苦吧?”
“谢谢阿姨。”江春生忙用碗接过,“条件是简陋些,平时的下班时间也不固定,休息天基本上也没有休息,但大家都心甘情愿,而且都干劲十足,能为公路建设出力,辛苦也值得。”
周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将目光投向满桌的菜肴:“先吃东西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终于动筷,姿态优雅地品尝起来。
周雨欣见状,在桌下轻轻用膝盖碰了碰江春生,递给他一个“放松点”的眼神。江春生会意,也拿起筷子开始用餐。他吃菜的速度不慢,但动作并不粗鲁,尽量保持着基本的餐桌礼仪。
这时,周雨欣适时插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骄傲:“妈,春生可是他们公路管理段‘学雷锋、树新风’活动的标兵,而且,还在他们全交通系统‘学雷锋、树新风’活动先进人物与事迹演讲比赛中,荣获一等奖呢。”
周雨欣在说这番话的过程中,江春生在桌下两次碰触她的腿,示意她别说这些,但却没有奏效。
周母一听,眼睛明显又闪亮了一下,她放下筷子,重新打量着江春生,脸上并无明显笑意,而是平静地点点头:“
哦,看来你平时在单位表现的还不错。积极向上、追求进步是年轻人该有的品质。看来,你在单位的表现还是比较优秀的。”
江春生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谦虚道:“阿姨过奖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周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日常都做些什么工作?”
江春生放下筷子,认真回答:“主要是在项目上协助金队长做施工计划,协调各工序衔接,检查工程质量和施工安全,解决现场问题,还有就是做好方方面面的协调工作,确保工程的顺利进行。”
“听起来工作内容很多,这责任也不小。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的。”周母语气平淡,“虽说是360行,行行出状元,但长期从事修桥补路、风餐露宿待在工地上,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小江啊!既然你这么有上进心,不知道你对今后的工作方向有什么打算,说的直白一点吧,你对工作追求和抱负是什么?”
这个问题直指要害,江春生感到周雨欣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捏了一下他的膝盖。他微微一笑,镇定而又自信地回答:“
阿姨,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热爱现在的工作。我记得今年元宵节在临江公园看灯会的时候,雨欣曾经问我要不要换个工作单位,但被我推辞了。”江春生说着扭头看了周雨欣一眼,然后重新正了一下坐姿,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周母,接着道:“阿姨,我相信您比我更加知道:修路架桥作为基础设施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意义深远,涵盖经济、社会、民生、区域发展乃至国家战略等多个层面。修桥修路不仅是“物理连接”,更是“价值连接”——它连接经济与民生、区域与整体、现在与未来。从古代的“丝绸之路”到现代的“超级工程”,交通建设始终是国家发展的基石,承载着对繁荣、公平与安全的长远追求。正如俗语所言:“要想富,先修路”,其意义早已超越工程本身,成为推动社会进步和城市发展‘牵引机’。
“您应该看见过我们队里目前还在施工的207国道临江段东线改造加宽工程,就是助力我们县加快城市建设与发展的重要工程。我们工程队每完成一项路桥工程,我很有成就感。您要问我的追求,我现在想的是:继续跟着金队长把项目做好,积累更多经验。未来我希望能成为像金队长那样优秀的项目负责人,带领团队完成更多高质量的工程。我也知道这份工作会比较辛苦,但是我不怕吃苦。而且现在交通发展迅速,公路建设也有很大的前景,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能在这个领域有所作为。等以后有能力了,我也想带领团队,参与一些大型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为咱们城市的交通改善出份力。”江春生目光坚定,表情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表达出来,那就是尽量合理合法的多挣钱,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他现在只是“演戏”而已,不会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