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个小家伙给打成了这副德行?”殊颜一见这情况,心里顿时有了数,登时,说话的声音也不觉高了八度:“即便这小家伙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你这管事的这么没轻没重地责打,我看,你是富贵人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殊颜姐姐。”管事的太监一见殊颜,赶忙将那凶神恶煞的夜叉脸给收敛起来,立马陪上笑脸。他认得眼前这个做宫娥打扮的女子,听说与皇上专宠的杭贵妃是结义的姐妹,更是皇上身前得宠的大红人,她见了皇上不仅不下跪不行礼,还可以旁若无人地直呼皇上为“姐夫”。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他这小小的管事得罪得起的。“这小东西毛手毛脚的,把皇上的白果芙蓉鸡汤给打翻了……奴婢,奴婢不过是轻轻地教训教训他……”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措辞,一边寻思着怎么才能顺利开溜。
“不过是打翻了一盅汤而已,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殊颜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看了那小太监的伤势,尔后直起身子,责难地瞪着那管事的太监。
管事的太监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打算说明原委:“姐姐不知道,这盅汤是——”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殊颜给打断了
“还敢顶嘴?!”
殊颜扬起手,做了个想要打揍人的姿势:“你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去禀告皇上,说你滥用私刑,仗着自己是管事就作威作福,让皇上也这么好好的轻轻的教训你!?”她刻意强调着“轻轻”的二字,可手扬起的力道一点也不像是“轻轻的”,话语中的分量更是意想不到的沉重,吓得那管事太监脸色煞白,立刻躬身求饶。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
“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尚膳监再盛一盅子汤给皇上送去?!”
殊颜喝了一声,眼见着那管事太监火烧屁股似的拐过了回廊,这才转身,拉起那个哽咽的小太监。
“以后,凡是机灵点,别再这么毛手毛脚了,你今天倒也走运,遇见了我,要不然,还不被他好一顿狠打?!”殊颜掏出手绢,一边细细擦着那小太监脸上的眼泪,一边不忘告诫。瞧瞧他这副模样,离狠打还有多少距离?其实想想,哪个小太监不是这样经历过来的,到了日后有了资历,多年媳妇熬成婆,自然也就如法炮制,以同样的方法收拾其他的小太监。
细细想来,这实在是个可怕的恶性循环!
“管事的说……那汤是贵妃娘娘亲自下厨给皇上熬的……”小太监用袖子擦了擦被撞破的嘴唇,抽抽涕涕地为自己方才的挨打辩解着:“方才路滑,他滑了一跤,不留神撞上了我……把盛汤的盅子给撞翻了……不是我故意打翻的……”
“你说,那汤是贵妃娘娘为皇上熬的?!”殊颜耳尖地听出了话中的有效信息,登时眼前一亮,整张脸喜笑颜开。
实在是堪称难得呀,衣姐姐一向厨艺甚佳,却鲜少外露,如今竟然肯亲自下厨为姐夫熬汤,她是不是可以把这两个人看作是已经到了狼狈为奸的地步了……啊!不对,用错词了!应该是郎情妾意才对!想想,衣姐姐这么谪仙一般的女术士,平日里双手只碰琴弦和卜卦的龟甲,几时有机会见她碰那些个锅碗瓢盆来着,姐夫要是知道那汤是出自何人之手,不感动得泣涕淋淋,把锅子也一并吞了才怪,哈!
“没事,没事,你先会尚膳监去,要是那管事的伺机想要再打你,你便来找我,我替你出头,别哭了,啊?!”殊颜拍了拍他那沾满了雪的短袄,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以作安慰。正当她打算立马赶往文华殿去揶揄朱祁钰一番时,不想,那小太监却一把抓住了殊颜的衣角。
“姐姐!”那小太监急切地看着殊颜,一双滴溜溜的大眼中满含着期冀:“姐姐不认识我了么?”
殊颜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细细地打量那小太监,只觉得面相有些眼熟,可一时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是——”她迟疑地询问着,心里犯了嘀咕。
“姐姐真的不认得我了么?”那小太监耷拉着头,似乎有些许的失望,拉着她衣角的手轻轻摇了摇,显出一种急切:“我是小山呀!”
小山?!
殊颜快速地在记忆中寻找着这个名字,当她将记忆成功地找出时,脸一下子就白了。
小山!
八年前,紫云山!
他就是那两个抢马伤人的流民的弟弟,是衣姐姐与七哥合力救活的那个孩子!
可是,他为何会流落到了宫里,这么小小年纪就被阉割,成了内侍太监?
他的父母去哪里了?
他们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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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内,朱祁钰正专心致志地在批阅着奏折。因寒冬来临,乌砖上的地上铺了织锦的厚毯子,再加上一个红彤彤的鎏金云纹铜炭炉,烘得整个大殿里温煦如春,暖意融融。
自仁宣英三朝以来,大明的京军分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此三营又称三大营,一同隶属五军都督府管辖。五军营乃是驻扎于京师的卫所军队,有步兵与骑兵,平常主要训练演习营阵,而三千营皆是骑兵,执掌仪仗扈从帝君,平时主要肄习巡哨。神机营则是从安南习得火器法之后才设立的,开始时是步兵,后来又增加了马队,执掌随驾护卫,平时主要是肄习火器。但是,大明律法规定,五军都督府的掌府官只管常行文书,非特命,不得干预营事,而三大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