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的魂魄似被无形巨手攥住,一股沛然吸力从虚空涌来,将她的意识拽得摇摇欲坠。
黑魔君附身于林月的躯壳,在红杉木散逸的苍劲灵力下如琉璃般碎裂,衣袂翻飞间,那道逐渐透明的身影拼尽最后气力,唇瓣翕动着吐出字句,声音轻得像濒死的蝶翼振颤:“鸢儿,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意识回笼时,周遭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鸢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视线里只有模糊的暗影。
尝试着动了动,左臂传来轻微的酸麻,指尖艰难抬起,伸直后触到一片粗糙的木质纹路——沟壑纵横,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是树洞内壁独有的触感。
“你醒了!”
一道清脆如溪涧流水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打破了死寂。
鸢循声侧过脸,借着从树洞缝隙漏入的微光,隐约望见不远处立着一道身影:女子身着葱绿色吊裙,裙摆绣着细碎的藤花,衬得她肌肤胜雪;脸蛋带着几分婴儿肥,眉眼弯弯时像含着春露,可那双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鸢莫名熟悉的沉静。
蹙眉思索,记忆如被浓雾笼罩,始终抓不住那抹熟悉感的源头。
正怔忡间,女子身形微晃,颈间衣料无声滑落,原本娇美的面容竟化作一颗覆着青鳞的蛇头,金色竖瞳在昏暗里泛着冷光,吐着信子道:“那女孩……”
这声音如惊雷劈散记忆迷雾,鸢猛地撑着树干坐起,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蛇姐姐是你!”
“可不是我么。”绿蛇的声音褪去了初见时的清脆,添了几分妖物特有的慵懒,蛇头微微摆动,青鳞在微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鸢望着她,记忆骤然清晰——是洞庭湖底那位修行千年的蛇妖。
眸子看向自己的双手,轻声呢喃:“我这是……死了吗?”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绿蛇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金色竖瞳里闪过一丝复杂,蛇头微微垂下,竟透出几分迷离的怅然,“若你死了,我此刻守着的,难道是一缕孤魂?”
“可我分明记得,在函谷关下,被鸣蛇一口吞入……怎么会在这里?”鸢不解地追问,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干草,眉宇间满是困惑。
绿蛇缓缓化作人形,重新坐下,轻轻拂过裙摆上的藤花:“是树爷爷救了你。”
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当年我在洞庭湖遭劫,也是树爷爷出手相护,否则我早已魂飞魄散。”
“那树爷爷现在何处?”鸢急忙追问,撑着树干想要站起,目光急切地扫过树洞四周,似要寻到那道身影。
“树爷爷救了你之后,仙力损耗过巨,已然闭关疗伤了。”
绿蛇伸手扶住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它修行百万年,从不轻易干涉世事,此次为了你,却破例动用了本源灵力。”
鸢怔住了,指尖微微颤抖:“树爷爷……怎么会知道我会出现在函谷关?我与它素未谋面。”
“素未谋面?”绿蛇轻笑一声,眉眼间满是了然,“树爷爷守着这片山林百万年,早已将你的命格纳入眼底,这些年,它一直悄悄关注着你,从你初入修行,到你拜入师门,从未间断。”
鸢心中一暖,眼眶微微发热。
在绿蛇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树洞。
洞外是一片清幽的林地,月光透过枝叶洒下,在地面织成斑驳的银网。
不远处,一株参天古木静静矗立,树干粗壮得需十余人合抱,枝丫如虬龙般伸向夜空,虽不见叶片摇动,却透着一股生生不息的苍劲。
鸢望着古木,缓缓屈膝,对着树干深深一拜,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爷爷,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