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轻扣着星宇腕间的白玉镯,那玉镯在天光下泛着莹润的暖光,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蹭过星宇的衣袖。
微微仰头,眼眸中盛着细碎的希冀,连带着声音都染上几分恳切:“师姐,我想去那边找找师尊?”
“不可以!”星宇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眉头拧成一道深纹,往日温和的神色被严霜覆盖。
抬手按住灵霄的肩,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郑重:“以你的修为,去了那片混沌之地如何寻觅?难不成要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闯,白白折损自身?”
“可以找酆都啊。”灵霄的声音弱了几分,指尖从玉镯上滑落,目光飘向远方云雾翻涌的天际。
数千年的光阴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那些与酆都并肩的旧岁在脑海中流转,他不自觉地轻喃,语气里掺着几分怅惘:“也不知酆都那家伙,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星宇见他望着虚空出神,眼底的忧色稍稍褪去些许,放缓了语调,声音轻得像落在湖面的雪:“师尊临走时留下的兰照,可观三界众生近况,你若念着他,便去兰照前看看吧。”
“早就看腻了!”灵霄猛地回过神,脸颊微微鼓起,语气里满是失落的嗔怪。他抬手拂过袖摆,心绪微微颤动:“那兰照只能看些模糊景象,连半句言语都传不过去,看了又有什么用?”
“好了,莫要任性,老实待着。”星宇上前一步,伸手将灵霄额前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神色重新变得凝重。
望着远处时空壁垒隐约泛起的暗纹,声音压得极低:“你我修为本就足以扰动天地,那处时空又本就不稳,随意进出只会加剧裂缝。一旦幽冥中的阴煞之物趁机涌入九州,当年大战后好不容易换来的太平,便要毁于一旦了……”
灵霄的身形猛地一僵,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千年前,元始天尊与祝融仙君在九天之上以身化道,漫天金光散尽后,才换得这世间的朗朗乾坤;而女娲师姐为封印最后的混沌之力,至今仍被困在大罗天,不见天日,最终缓缓垂下眼眸,声音里满是妥协的轻喟:“好吧师姐,那我不去了。”
暂且按下灵霄与星宇的纠葛不表,目光转向西域雪山。
不空法王立于自己的禅房之中,指尖捻着三徒弟遗留的一缕残魂,那缕魂火在他掌心挣扎片刻,还是化作点点青烟消散。
闭了闭眼,眉心的朱砂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周身的佛光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低气压。
片刻后,睁开眼,眼底的悲痛已被决绝取代,抬手褪去僧袍,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化身成云游道人“吴忧”,背着一柄旧剑,踏着积雪向缅城方向而去。
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抵达缅城附近的霍希亚小镇。
与缅城周边妖兽横行、荒草萋萋的景象不同,这座小镇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干干净净,两旁的木屋炊烟袅袅,往来的百姓衣着朴素,脸上却带着平和的笑意。
街边的石凳上,几位老者正摇着蒲扇闲谈,孩童们拿着纸鸢在巷口奔跑,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檀香,一派与世无争的祥和。
“老和尚,你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清脆的童声从身后传来,不空法王回身望去,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他,布制的小褂子上还沾着几星泥点。
不等他回应,男孩又皱着小眉头摆手:“老和尚,你这样松松散散的,拜佛祖可不行!得像我这样才虔诚!”
说着,男孩往后退了两步,小脚丫在青石板上踮了踮,而后膝盖一弯,稳稳跪在预先铺好的粗布垫上。
双手五指并拢,掌心相对,从身侧缓缓举过头顶,胳膊绷得笔直,连小肩膀都微微向后展着;接着双臂匀速下移,在胸前停稳时,指尖刚好抵住鼻尖,腰背挺得像株小树苗。
下一秒,深吸一口气,上身缓缓前倾,先是光洁的额头轻触地面,留下一点浅浅的印子;紧接着鼻梁、嘴唇依次贴上去,连下巴都轻轻挨着地面;再往下,小胸脯、小肚子慢慢压向垫子,双臂随之展开,掌心朝下,十个小指头紧紧贴着地面,连手腕都贴得严丝合缝。
然后,双腿向后舒展,膝盖离开垫子,小腿、脚背依次贴紧布面,整个身子像张平铺的小毯子,五体完完全全伏在地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就这么维持了足足十息,才慢慢撑起胳膊,先抬额头,再挺腰背,最后屈膝跪坐,小手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又重复了两遍整套动作,每一次俯身、贴地、起身都一丝不苟,末了还仰着小脸,指着布垫对不空法王扬声说:“你看!得让头、手、胸、膝、脚都挨着地,佛祖才会听见你的心愿呢!”
不空法王正欲开口,却见男孩忽然眼睛一亮,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香案跑去。
那里跪着位年迈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用蓝布帕子裹着,脊背佝偻得几乎弯成了直角,枯瘦的双手撑在地上,几次想撑起身子叩拜,都因力气不济而晃了晃,只能颤巍巍地维持着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