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宫的白玉阶,晨露浸得泛着冷润的光,阶边汉白玉栏杆上,缠枝莲纹沾着露珠,顺着纹路滚落,在青砖上晕开细小的湿痕。
殿檐下的铜铃被风轻拂,“叮铃”声衬得宫宇静谧,却又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暖意。
鸢刚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殿内便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裹着滚烫的思念:“儿啊,想死娘了!”
是梵音的声音,四十来岁的年纪,本带着江南女子的清亮,此刻却因牵挂与急切,尾音微微发破,仿佛攒了无数日夜的期盼,终于在见女儿的瞬间崩了堤。
紧接着是宫女慌乱的劝阻:“娘娘小心点!您还没穿鞋呢!”
鸢抬眼望去,梵音头戴累丝嵌宝凤冠,珍珠随动作轻晃,朱红宫装裙摆扫过地面,赤着的双脚踩在嵌着碎石的青石板上,却半点不在意。
眼下泛着淡青,颧骨失了圆润,显然是常年担忧熬得憔悴,可那双眼睛里燃着狂喜的光,像两簇小火苗,映得整张脸都亮了,脚步踉跄却飞快地朝鸢奔来。
距鸢二十米远时,梵音脚下腾起淡金色法力光晕,身形骤然提速;鸢也按捺不住,指尖泛微光迎上,在母亲身前半跪,紧紧抱住她。
梵音的怀抱温暖柔软,带着熟悉的兰花香,一只手揽着女儿的背,另一只手捧着鸢的脸颊,指腹细细摩挲她的轮廓,从眉骨到下颌,只反复嘟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自始至终没提寒魑,也不问过往凶险——知道女儿刚从生死边缘回来,此刻该暖的是心,而非撕开伤口。
没一会儿,殿外传来沉稳脚步声与甲胄轻响。
寒浞身着明黄常服,衣摆金线绣的五爪金龙在晨光下泛柔光,鬓角沾着未拭的墨点,却难掩威严;寒浇、寒意紧随其后。
寒浞进门时,望鸢的眼底漫开温和笑意,可扫过梵音时,那温和便淡了,只平淡道:“回来了就好,一路劳顿。”
梵音也瞬间收了喜悦,对他扬着冷脸,别过脸轻“哼”一声,气氛骤然降温,连殿内的龙涎香都似少了暖意。
鸢瞧着纳闷,拉了拉寒浇的衣袖,小声嘀咕:“大哥,父母亲这是怎么了?”
寒浇立刻凑到她耳边传音,警惕瞥了眼寒浞:“前些年西域进贡个胡姬,会旁门媚术,把父亲哄得团团转,这几年宿在广寒殿,冷落母亲,母亲早憋了气呢!”
鸢心里无奈,知道自己多年在外,贸然劝说不妥,便拉着梵音的手臂撒娇:“母亲,您看我给您带了好东西!”
抬手拂过腕间玉链——指尖微动,一颗拳头大的碧绿果子便出现在掌心。
果子表皮莹润带细纹,刚一现身,清甜香气瞬间漫满大殿,连隔壁广寒宫都隐约能闻,引得宫女探头张望。
“这是碧萝翠果,十万年才开花结果,吃一颗能立地成仙,还能洗髓伐脉祛顽疾。”
鸢捧着果子递到梵音面前,眼底满是笑意。
寒浇凑上前打量,惊讶道:“香得不一般,真这么神?就这一颗吗?”
“之前攒了不少,对抗魔人时救重伤同伴用了,只剩这颗了。”
鸢语气平静,眼底一闪而过的沉重却被梵音捕捉。
梵音立刻把果子推回去,急切又疼爱:“这么精贵的东西,你留着防身,娘身子好,不用。”
鸢又把果子塞回她手里,摇着她的胳膊:“母亲放心,之前吃过一颗,短时间内再吃没用,除非遇致命危险。再说这段时间,就陪在您身边说话逛街,哪儿也不去。”
“儿,你真愿意一直陪着母亲?”
梵音捧着果子,指尖微颤,眼底漫起水光,却仍不敢信——这些年习惯了牵挂,突然听到“一直陪”,反倒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