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枣儿眼下再发懵,也听见晴秋刚喊他“二老爷”,当下便把他和周家人口里的那位“表里如一的二老爷”对上了号,当下战战兢兢,脑袋瓜子仿佛有千金沉,想抬,却抬不起来。
晴秋见她抖得筛糠似的,忙又福了一福,大着胆子笑道:“二老爷见谅,这小丫头刚来,还没受过调||教,行动难免粗鄙,恐怕冲撞了您。”
穆道勋闻言,拧了拧头,视线回到晴秋身上。
晴秋越发拱肩缩背,做恭敬状。
“也罢了,”穆道勋见她俩那股鹌鹑样儿,也觉得大没趣味,晃晃脑袋,径自走了。
只等他走远,晴秋立刻牵着小枣儿快步离去——直到拐过下人房小门,走到刘嬷嬷窗下,才舒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好险好险。”
小枣儿也吐着舌头,凑上来道:“天爷娘老子,他就是——”
晴秋一把捂住她的嘴,悄声骂道:“还说,还说,也就是刚刚他没听见,不然把你骂他的话听去了,不光是你,连我也得下油锅了!”
小枣儿后怕地捂紧嘴巴,摇摇头,表示再也不说了。
*
晴秋抬手敲敲刘嬷嬷房门,半晌无人应,该是不在。
眼下排房附近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闲人,也是,大后晌的,下人房的诸位都在各处忙着呢。
“刚刚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呀,晴秋姐姐,你认识嚒”小枣儿见左右没人,又猴过来,眨着眼睛小小声问道。
到底是小孩儿,这么快就缓过来了,晴秋想到焕春,不免心里喟叹,瞪了小枣儿一眼,不答言。
小枣儿讨了个没趣,便转着脑袋四处打量起下人房来,晴秋索性趁这功夫手指口述,一递儿一递儿为她介绍起来。
……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功夫,刘嬷嬷从外头回来,晴秋忙向她说明白缘由,又叫小枣儿过来见礼,叫人。
小枣儿便乖顺学着晴秋的样子,给刘嬷嬷道福行礼。
因是管家姨娘吩咐的,刘嬷嬷自是无话,看过了小枣儿的身板,问过她身世,知道她死了爹没了娘,不免心有戚戚。
“也好,就先在我这里学两年起居坐卧,洒扫应对的规矩,日后有好造化再说。若有人欺辱你,你只管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又笑道:“你晴秋姐姐升发到燕双飞,她的铺位还空在那里,如今你来了,正好填补。”
小枣儿一听,开心地笑了。
晴秋忙道:“话虽如此,不过姨奶奶也一并说过,这孩子身子骨还没作养好,不交给她安排笼火洗衣裳的粗重活计。”
刘嬷嬷笑睇一眼小枣儿,点点头,说省得。
……
完成了张红玉吩咐的差使,晴秋出得门来,临走时,忽儿想问问刘嬷嬷焕春的事,张了张口,决定还是作罢,不若亲自去找她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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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房的窝铺里,此刻下值回来的小丫鬟多了起来,晴秋一进来,三五个小丫头登时围过来,簇拥着说笑。
晴秋强自笑着敷衍两句,问焕春呢大家都说没看见,又问紫燕在哪里,只听后头一声:“在这儿呢,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听就是紫燕,晴秋没工夫和她斗嘴,扯了她的手,径直走到洗衣房外那棵榆树底下——在下人房三年,她自然之道哪处僻静无人。
……
“你问焕春”紫燕抱着臂膀,道:“她挺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是平常,你只会说‘她人又不是没长嘴,你自己不会问她’,还跟我使弯弯绕”
“…你呀。”紫燕嗔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晴秋道:“我看见了,她跟二老爷——”
紫燕摇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
晴秋抿了抿唇,“好,我不说,可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紫燕踹了老榆树一脚,狠狠道:“无非就是横行霸道,把人往死里糟践罢了!”
晴秋怔住,蹙了蹙眉。“到底怎么回事眼下又是什么情形呢”
紫燕转过身来,看着晴秋,道:“这话也就你来问,我才说。怎么回事,还要从上回巧慧在二太太那儿受了打说起,巧慧挨了打,再叫她去伺候的时候,焕春便说她替巧慧过去。大约也是因为心里藏着气,焕春和二太太那屋里的几个丫鬟拌起了嘴。”
“你是知道她的,认真打起嘴仗来,是十个说书的都未见比得过她一个,又会说些子曰诗云叫人听不懂的话,那屋里的几个是她对手末了二太太没听见,没怎样,反倒叫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