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似乎小了一些,细碎的雨珠被风搅乱,穿成一面缠乱的雨幕。
风雨交杂,挑起衡弃春坠地的袍角,素衣与鹤发混迹一处,露出那张苍白而又漂亮的脸。
楼厌很少可以这样长?久地注视他。
衡弃春似乎没有注意到楼厌。
很长?的时?间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垂檐而落的雨幕之上,那双眸子仍然透着悲悯苍生的皎厉,即便看?雨,也?可窥见?他在九州将覆时?瞥见?的露出的那抹孤忍。
他在忧苍生。
衡弃春说,我弃天下都?不肯弃你。
可他弃天下了吗?
楼厌摇头失笑。
他是最爱世人的神明。
纵剖神骨,历转世,死?后?又复生,轮入人情欲网,却自?始至终都?挡在苍生之前。
何必宽慰我。
楼厌想。
狼崽子站在原地看?他片刻,尾巴上的毛发垂落至地面,被檐下潲进来的雨水打湿。
他动?了动?尾巴,在心中默念一道魔咒,眨眼之间魔息四起,再看?时?已经变回了那个身形矫健的少年。
脚步声响起,他对?上衡弃春看?过来的视线,很乖顺地笑了一下,“师尊要不要去沐浴?”
衡弃春立刻觉得自?己滚烫的小腹“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瞥见?楼厌发梢上凝结着的水珠,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立刻躲开?了视线,干瘪道:“不必了……”
楼厌顺着衡弃春的视线看?过去。
缠乱的雨丝在风中席卷翻飞,水汽扑在人脸上,无端带来一种暑气褪去的凉意。
午时?天微明。
这又是一天。
无相渊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我已经传话给?虎妖,让他放了地牢里的人。”楼厌忽然开?口,缓缓说,“但死?了十七名修士,多是被他们的掌门亲手所杀。”
话音落下,衡弃春的侧影似乎是顿了顿。
楼厌看?见?他侧过身来,重新用那双清润的眸子审视他。
“昨天的话没有?说完。”衡弃春说,“你若想求我要你,就不要再妄图造下杀孽。”
楼厌倏地就红了眼尾。
他紧紧咬着后?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听见?自?己吐出来的字音,“正道之人皆伪善,人人贪生怕死?,那些小弟子认小人为师,是他们活该。”
“我也?杀过你一次,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也?伪善?”
楼厌瞳色一震。
“还是说,你觉得是你活该?”
楼厌紧紧抿了一下嘴角,情绪波动?间牵起胸腔一阵剧烈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