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猛然想到自己上一世的遭际,心头忽然涌上一层浓浓的悲意——看来这样的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他看见自己向前挪了一步,伸手钳住衡弃春的肩膀,硬生生将当日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拖下了床榻。
他深知,谭承义就在?这一夜与溪娘决裂。
外面一轮血月被阴云遮蔽一半,天际一片红雾,阴气浓郁,看起来又?将下雪。
府上一片悄寂,院中寂寥无人。
谭承义扯着溪娘的头发,将她一路掼到院子?里,单手推开紧闭的院门,指着外面那条漆黑的石巷,说:“滚,滚出去!”
“夫君,你不能?赶我走……”溪娘被他甩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伸手攀住了门前的廊柱,哀求道,“萋萋还病着,至少让我再看她一眼……”
“你是妖。”谭承义毫不留情,冷脸说,“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楼厌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庭院当中,心口忍不住颤了颤。
妖非善类,的确不只他这么想。
这道题衡弃春教过?他,然而他口不能?言,无法替那只名叫溪娘的蚌精剖白半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被迫抬起,指天威胁:“再不滚我就请虚生道长前来做法!”
衡弃春单手扶住廊柱,风雪未落,而他仿佛已经?被淋湿了浑身?的衣袂,以至摇摇欲坠。
他用那双清润的眸子?凝视着这一切,从檐下被雪水浇灌的那丛腊梅,到谭萋萋房中透出来的一灯昏暗烛光,再到楼厌指向血月的那根微微颤抖的手指。
而后?他转身?,在?一颗血色珍珠坠地之后?关门离开。
院门“吱呀”一声阖上,楼厌猛然回神,听见了外面的念唱声。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是溪娘的声音。
他讶然发现?自己的双手一齐颤抖开来,随后?踱步而出,生生用身?体撞上那扇木门,整个人越过?门槛直直地摔了出去。
嘶——
楼厌咬牙,真他妈疼。
顾不得感?慨什么,他已经?撑着一旁的门柱站起来,举目望向这条萧索的巷子?。
远处笼黑一片,毫无半个人影。
回身?时已经?又?落一雪。
隆冬的尽头,这场凄厉的雪肆意泼洒下来,弥盖了这场人妖殊途的闹剧。
——
次日天雪愈深。
整个庭院都被这场雪笼罩掩埋,那捧腊梅彻底枯死在?檐角,府上寂静无人,死气弥漫。
楼厌仍然困在?谭承义的言行举止当中。
衡弃春不在?,这场戏还要由他接着演下去。
他在?廊下枯坐一夜,碎雪落了满肩,天刚一亮就去了谭萋萋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