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台上刚站稳,行刑弟子猛然一戒鞭便甩了他的腿弯处,他吃痛,向着高座之上的空位径直跪了下来。
刑台之上戒鞭一道道落下,倒刺划破衣袍,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刑台之下是无尽的窃语,揣测、鄙夷、可惜应有尽有。而他只是咬牙紧紧盯着空座,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亦无法相信师父真就没有替他澄清半句,甚至连来都不愿来。
鲜血浸湿了白色里衣,行刑弟子每一鞭的位置都找得准,几乎全落在了一处,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倒在了刑台上,戒鞭却未停,宛如火舌的戒鞭掠过他的胳膊和颈项,留下数道拇指宽的血痕。
“小译。”有人推开人群,向刑台冲了过来。
“凉时。”驰穆沉声一呵,那人便迟疑着顿住了步子。
风兮音疾步奔上刑台,扑倒在已经半昏迷的苏译面前,急声唤他,“小译,小译……”
驰穆怒斥,“谁让你们停的?继续!”
未完的戒鞭再次落下,比之前还加重了力道,风兮音将苏译努力环在怀中,替他承了大半。
“师姐。”苏译一出声,眼泪便涌了出来,口里的药丸已经化尽,满口的苦涩与血腥,他竭力想推开风兮音,“走,不要替我挨罚。”
风兮音的声音时断时续,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小译……抱歉,师姐……没有找到方法救你……”
鞭刑结束后,二人俱已奄奄一息,苏译被扔在了青华峰山脚,周围是平土坡地,死了身体僵在这里,数天半月也不会有人发现,倒是便宜了这儿常出没的山妖野兽。
他躺在地上,望着湛蓝天空中的白云悠悠,许是药堂长老给的药丸起了作用,许是师姐替他受了后面大半的戒鞭,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局,却幸运地还活着。
“可怜……令人唏嘘。”头顶有人挡住了他的阳光,啧啧惊叹。
男子一身暗色红袍,乌发微卷,高鼻深目,五官如刀刻斧凿,利落分明,是很明晰的魔族长相。
苏译下意识摸向了腰侧,却没有摸到佩剑,他拧紧了眉,问:“你是何人?”
男子略显失望道:“原以为你该认识,没想到还要做介绍——廖生魔尊,可有耳闻?”
苏译站起来与他对峙,手心里已经渗满了汗,“你来做什么?”
“紧张什么?”廖生哼笑道:“本尊若真要你性命,以你现在的样子,受得住我几招?”
他往苏译面前走近了几步,盯着看他的眉眼,道:“你娘亲还真是藏得深,让本尊费了不小的力气。”
“住口!”苏译攥紧了拳,“我娘与你毫无干系!”
廖生轻笑一声道:“有没有关系,你怎么会知道?”
苏译拢圆了拳,向着廖生鼻骨上径直砸了过去,“我就是知道,我说没有就没有!”
廖生抬掌很轻松便挡住了他拼尽全力的一拳,猛然用力,便掀开了数米,继续踱着步子往苏译面前走,“既然没有,青华峰又为何取你元丹,罚你戒鞭,逐你出峰?你还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
苏译红了眼眶,怔然道:“我没有犯错。”
“对,你没有犯错。”廖生道:“青华峰做这些,只不过是想要你的元丹。”
苏译被廖生逼得连连后退,“你胡说。”
“你不信?”廖生耻笑出声,“你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能不信,渊和早已失去元丹,他收你为徒,教你剑法,助你结丹,只是想找一颗与他自身灵法相配的元丹。从你元丹结成的那一刻起,你便没用了,七七四十九道戒鞭是为了要你性命,你今日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听本尊告诉你真相,已是奇迹。”
“我凭什么就信你的一面之词?你又有什么可信度?”苏译消化了许久,抬头质问,“我的师父我很了解,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廖生愣了一下,些许奇怪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看不清楚他是一个怎样虚伪伪善之人。你们仙门道宗,各个装的是朗月清风,其实干的龌蹉事不比任何人少,我廖生,再恶心歹毒,也不屑于拿谎话诓人,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
从他袖间飞出一只金龟子,落在了苏译颈间,苏译未及躲避,金龟子已经深陷进了他的皮肉,他抬手猛力撕拽,手指划破了颈边大块皮肤,仍是毫无效果,暗红光晕散开,那只金龟子变成了一枚黑色符纹,苏译嘶声问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廖生唇角噙着瘆笑,并没有回答苏译的问题,只道:“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本尊告诉你真相,若要寻仇,可来找我。”
廖生离开后,苏译拉高了衣领,黑色符纹于他的感觉极不舒服,甚至隐隐有些不安,魔族的东西总归大多都不是好东西,但他尝试了许多次,并无好的办法将符纹消除,只能将它先保留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