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选了九十九张照片。九十九,取“长长久久”之意,也取“未满百,留一线”之意——故事永远没有真正的完结。
倭哥负责文案。他在书店闭关三天,出来时带着厚厚一叠手稿。
展览前言,他这样写:
“我们生来完整,然后破碎。
在破碎中,我们看见了自己的形状。
在裂缝中,我们看见了光的方向。
这片星海,不是天上的星河,
是地上每一个破碎又重组的灵魂,
在黑暗中,依然选择发光。”
每张照片的说明,他都写了简短的文字。不是解释,是延伸。比如老林和赵心林的那张背影,他写:
“有些告别不需要语言,
有些重逢不需要相拥。
海记得所有来过又离开的人,
就像心记得所有爱过又错过的人。”
诗雅手腕疤痕的特写,他写:
“伤疤不是耻辱的印记,
是生存的勋章。
它说:我曾破碎,但我活下来了。
而且,我学会了如何不让别人破碎。”
韩宇童年火灾的老照片,他写:
“火可以烧毁房屋,
但烧不毁记忆。
记忆可以成为噩梦,
也可以成为灯塔——
照亮你,也照亮后来者的路。”
老张看完文案,眼眶红了。“倭哥,”他说,“你把这些照片变成了诗。”
倭哥难得地笑了:“照片本来就是诗。我只是把诗读出来。”
场地布置由夏玉牵头。她带来了十几盆小型绿植——多肉、蕨类、小盆栽,每一盆都生机勃勃。她建议在每张照片下方放一盆植物,“象征伤口上开出的花”。
咖啡馆的墙需要重新粉刷。老张买了淡灰色的漆,说是“像黎明前的天空,暗,但有光要来的预兆”。粉刷那天,我们所有人都来了——韩宇和夏阳负责高处,诗雅和老张负责细节,我和倭哥打下手,老林在旁边弹吉他助兴。
刷到一半,老林忽然停下吉他:“我们应该在墙上留点什么。每个人的手印,或者签名。”
于是我们在墙面还没干透时,轮流按上了手印——老林的宽厚,老张的有薄茧,韩宇的结实,夏阳的有伤疤,诗雅的纤细,倭哥的沾着墨水,夏玉的带着泥土,我的沾着显影液。九个手印,高低错落,像一群飞鸟。
“这叫‘飞鸟集’,”倭哥说,“泰戈尔的诗:‘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但我们留下了痕迹,”老张说,“证明我们来过,活过,爱过,破碎过,又重组过。”
海报设计交给了夏阳在消防站的同事——一个学设计的小伙子。他听完故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想加入一点火的元素。”
最终的海报是这样的:深蓝色背景,像夜空;白色的星点,组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细看能看出九个人的轮廓;左下角有一小簇橙色的火焰,很微弱,但坚定地燃烧;上方是手写字体“星海摄影展”,下方小字:“裂缝之处,光进来时”。
“为什么有火?”我问设计师。
“因为所有的光,最初都是火,”他说,“太阳是火,星星是火,人心里的希望也是火——那种温暖、明亮、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东西。”
我明白了。星海不是冰冷的,是有温度的。就像咖啡馆的灯光,就像老张的吉他,就像诗雅倾听时的专注,就像夏玉抚摸动物时的温柔,就像韩宇讲解消防知识时的认真,就像倭哥守护书店时的坚定,就像老林讲述故事时的深沉,就像赵心林画画时的投入。
都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