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声再次响起,还是那首《苔上诗》,还是那个绝望的编曲。在音乐声中,李可俊修着他的吉他。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像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窗外,雪越下越大。
下午三点,白氏集团一楼大堂的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
镁光灯闪成一片,把飘雪的窗外映得忽明忽暗。白明坐在主席台中央,身后是那块巨大的背景板:“白氏集团与边江共未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表情凝重而庄重。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堂,“今天请大家来,是要宣布一项重要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一江阁集团领导人林安澜及其妹妹林如意,日前不幸遭遇意外离世。对此,我本人,以及白氏集团全体员工,都感到无比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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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一片寂静,只有相机快门的声音。
“林安澜是边江优秀的青年企业家,他的一江阁集团为本地经济发展、就业保障做出过重要贡献。”白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样的时刻,作为本土企业,白氏集团有责任、也有义务站出来,接过这个担子。”
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经与一江阁集团股东协商,白氏集团决定全资收购一江阁。我在此郑重承诺:收购完成后,一江阁旗下所有产业将继续正常运营,所有员工岗位将得到保留。同时,白氏将追加投资,对一江阁进行产业升级,打造更规范、更健康的企业生态。”
台下响起掌声。掌声不热烈,但足够体面。
有记者举手:“白总,关于林如意女士的意外,警方目前有进一步结论吗?”
白明的表情更加凝重:“我尊重警方的调查程序。在官方正式结论出来之前,我不想做任何猜测。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一江阁稳定过渡,保障几百名员工的生计——这是对林女士最好的告慰。”
“那收购价格方面……”
“具体的商业细节不便透露。”白明得体地微笑,“但我可以保证,这是一次公平、合理的收购。白氏集团一贯秉持合法合规的经营理念。”
发布会进行了四十分钟。白明回答了所有问题,滴水不漏。他时而展现企业家的担当,时而流露对逝者的惋惜,时而强调社会责任,时而展望未来发展。镁光灯下,他完美得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蜡像。
结束时,记者们还想围上去,但保镖已经护着白明离开了。回到办公室,他松了松领带,脸上那种得体的凝重瞬间消失。
郑彭递上一杯热水:“白总,很成功。”
“一场戏而已。”白明接过水杯,“李可俊那边?”
“还在排练室修吉他。”郑彭顿了顿,“修了一下午了。”
白明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让他修。修好了,还得上台。”
他喝了口水,忽然问:“陈锋今天有什么动静?”
“在办公室待了一天,批文件,开会,很正常。”郑彭说,“王川死亡的事,他问过一次,我说是突发疾病。他没再追问。”
“聪明人。”白明看着窗外的雪,“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闭嘴。”
雪还在下,把整座城市裹得越来越厚。远处,江对岸的建筑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
白明喜欢下雪天。雪能掩盖一切痕迹——血迹、泪痕、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等雪化了,春天来了,这个世界又会是新的。
至于雪下面埋着什么,没人在意。
也没人敢在意
傍晚六点,天已经黑透了。
李可俊终于修好了吉他。琴身用胶水粘合,裂缝处填补了木粉,打磨后勉强平整。琴颈用金属片加固,重新接上。琴弦全部换新,调音,试弹。
声音变了。原本清亮的音色变得沉闷、沙哑,像一个人哭哑了嗓子后说话的声音。每个音符都带着一种破碎的质感,但还能响,还能弹。
李可俊抱着这把修复的吉他,弹了《苔上诗》的前奏。音符在空荡的排练室里回荡,撞上墙壁,反弹回来,带着一种孤寂的回响。
酷猫走过来,听了一会儿:“像……废墟里开出的花。”
李可俊没说话,只是继续弹。他弹得很慢,很轻,像在抚摸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窗外的雪还在下,路灯的光在雪幕中晕开,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晕。街上行人稀少,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在寒冷中匆匆赶路。
“可俊,”酷猫忽然说,“后天演出……如果你不想唱,我们可以……”
“我想唱。”李可俊打断他,手指按下一个和弦,“我想唱给他们听。”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