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汽湿了他的长发,水滴落下,洇湿了他肩上的薄衣,又缓慢地顺着他的肩线淌进了浴桶中。他气质沉而清冷,清瘦却不羸弱。水雾朦胧之间,玉姜收回了手,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为何如此。
他从未在沐浴之时与旁人共处,虽说里衣穿戴整齐,却还是不免多几分尴尬与别扭。本还隔着一层薄纱倒也没什么,可此时她却已经越过了薄纱,温热的掌心正触碰他已经湿透了的肩颈。
“你是伤患,我又不会把你怎样。你害怕我啊?”
云述喉间的话翻滚了一下,又咽回去。
他抬眼,正对上她含着散漫又澄明如水的笑意。一时间,他连想说什么也忘了。躲不掉,他只得迎着她的笑,生硬地答了句:“……不是。”
第5章
“不是就好好配合,别死在我这儿。”
玉姜低头,施法探他的脉息,确认无碍之后不留情面地转身就走,准备药浴要添的药材。她这一连串举动分外熟稔,行云流水没有片刻停顿。
见她挑帘出去,云述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
他垂眸看向手腕,沉思半晌才下定决心握紧手指,然而,他感受不到体内丝毫的灵力。
与此同时,能给人带来摧骨疼痛的煞气侵入,正沿着他的脉息缓慢涌流。
这样的症状他有所耳闻,是因为修习之法与本身灵力相克,给了渊中煞气可乘之机的缘故。这是提醒也是警戒,让他再一次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剑修,是狐。
药浴的水逐渐温凉,虽感受不到什么奇效,不过他的确觉得身上松泛许多,那些剧痛也缓解了。
披衣出去,这才发觉整个噬魔渊已经被大雪覆盖,成了一片无垠的白。
踏雪前行,在绕至断崖之后,是一片潭水。落雪的天气里,水边积了一层薄冰。
在潭水边上的人,是玉姜。
她盘膝而坐,盯着手中的断剑出神。不久后,她捏诀试图修复断剑,淡蓝色的光晕绕着断剑旋转片刻,不多时,还是黯淡了。
短短一会儿,她试了多个法子,皆无济于事。无落剑除了飞出剑鞘震颤片刻,丝毫没有复原的意思。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收剑,问:“你怎么过来了?”
“找你。”
云述踩着薄冰走过来,咯吱声细碎,在空荡的山谷之间反倒明显。
他在她跟前同样坐了下来,仰面看天,道:“多谢你们,我此刻觉得好多了。来时路上本想将这话亲口对出翁说,但是没遇到他。”
“他啊……”玉姜轻笑一声,“天这样冷,他熬不住,定然缩起来睡觉去了。别说你了,有时候连我也找不到他。”
云述跟着笑,但是还是回想起方才,问:“方才那是你的剑?”
玉姜的笑凝固在脸上,沉默了许久,道:“很久之前被我不小心弄断了。”
“剑修之剑轻易不会受外力影响而断,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它感受不到你需要它。”
说完最后一句,云述有些后悔。
本以为她听了这话会不高兴,谁知她竟毫不在意,捡起一块小石子丢进潭水之中,朗声道:“也许吧。不过,能凑合用就行。”
“等我灵力恢复,我可以试着帮你修一修。”